第二章 东莞坤叔助学团的缘起

 


凤凰一中高三148班龙少珍致坤叔—— 

……张伯伯,您寄来的钱,我们都已收到了。请放心。在开学报名时,我由于没有钱交齐学费,不得不请王校长签发一张暂时免交1000元学费的证明。王校长先是犹豫了一会,接着,皱了一下眉头。然后拿起笔,一边写一边笑嘻嘻地说:“怪了,张坤上次来,怎么没给你们带钱。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听了这话,我心中顿时一阵酸楚。似乎要哭出来。我家里穷,没有什么经济来源。而每年却要拿出大量的钱,供我们学习。今年弟弟要1400元学费,妹妹又要300元书费,而我又要1400元学费,加起来就要3000多元钱。王校长啊王校长,您以为我喜欢劳烦您吗?我的确是走投无路啊! 
这几天,我心里十分矛盾。特别是在开学这个问题上,使我特别心痛。张伯伯,您是我身平当中遇到的一个最好的人。所以每当我遇到难以解决的困难时,我想到的总是您。就在我难以凑齐这一大笔钱时,于是我大胆地拿起了话筒,隐隐地看到一线曙光。张伯伯,其实您说得很对“也许预科生并不适合我这样的家庭”我也曾想一次次地放弃,但我却一次次地被父母的行为动摇了—— 
我分明地已觉察到父母近日更加忙碌了,甚至疯狂地的劳动。深夜里,我分明地听见父母的抽泣声。看到了灯光下蓬乱头发的她在一针一线缝鞋底,手里有脓血。一次赶场回来,在发现得了一张20元假币后。我分明地已看到了年迈的父亲流下了懊悔的眼泪。也许这一天的卖菜工夫,又是白费了。我分明地触摸到了父母“望子成龙”的心魂。 
张伯伯,您叫我怎么做呢?我想,如果我告诉他们因此而放弃的话,他们一定会更加伤心的。甚至他们的精神会因此崩溃的。我知道他们为我付出太多的辛酸与苦楚,他们为我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忘我劳动,就是为我将来脱离苦海。更好地活着,不要像他们那样辛苦。也许他们就是在赌博。而我就是牵动他们命运的一张牌。因此我绝不能放弃。只要还有一线希望,我就应该坚强地走下去。也许我这一辈子是个不孝儿了。我给父母的只有永远的忧虑与痛苦。但我除了好好念书,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来回报您们呢?我不敢说不再让您们受辛劳之苦,我只能说我在让您们在心血白流的道路上奋斗着。 

张伯伯,您寄的1000元钱已收到。谢谢您了!张伯伯您知道吗?当我捧着这些钱时,心里是多么的沉重。似乎觉得冥冥之中,还洋溢着您那颗慈善的手抚摸过的温度。似乎触摸到的是您那颗善良的心。兴奋之余,更有一种局促与不安。一种强烈的负罪感——我就象山沟里一株小小的苹果树,没有肥沃的土地,没有充裕的阳光,是您们用辛勤的汗水——施肥浇水换得来我的成长。然而使您们失望的是,小树却只长出小小的酸果。这怎不让您们伤心,苦恼,我分明地看到您们内心在滴血……终于您们又重新燃起对小树希望,心灵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祈祷——祈祷着他出类拨萃,祈祷着他金榜题名!小树啊!你何时才能报答这些人的恩情? 

张伯伯,您对我的恩情比山高,比海深,如果硬要我说“恩情有多重”我也说不清楚。我只知道,当别人对我无礼挑衅,我怒火万丈时,我所想到的却是,父母是不是要替我赔对方的医药费。张伯伯是不是又要替我担心了?于是我强忍了怒火,敏捷地走开了。张伯伯也许您还在埋怨自己,帮我们的不够细致,周到。那您全是多虑了。其实您已经帮我们太多了。瞧!我穿的棉衣,裤子不都是您送的吗?可以肯定地说,除了父母,没有谁像您那样关心我,爱护我。也没有谁像我那样对您崇敬,佩服过!所以我一直称您为“尊敬的张伯伯”。我对您的崇敬,就在吃第一颗荔枝的酸甜中产生。并渐渐地渗透到全身的血液……翻开您的每一封信,既有一种朋友般的善意劝导之感。又如父母般的谆谆告诫,令我如坐春风。


坤叔致龙少珍—— 

录取通知书来了没有?你在信里没有告诉我,是否打算复读。有些同学回校复读,我的态度是既不赞成也不反对。我希望每位同学在作出决定之前,最好能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慎重地考虑一下。 
上次在凤凰和大家见面时,发现部份同学因为高考成绩未上本科分数线而苦恼自责,我很是不以为然。实际上,本科和大专都是大学。只不过本科偏重理论知识。让学生为进一步继续深造打下基础,以便考研究生,搞科研、做学问、或者出国留学。专科更注重实际技能的应用。让学生毕业之后,就可以把学到的知识运用到工作实践中去。复读一年再读本科的同学,比读大专的同学必须多读两年书,家里将会因此增加两年的沉重的经济负担。父母因为子女迟两年参加工作,将要多吃两年的苦。弟妹或许会因此而辍学……面对背负着生活重担含辛茹苦的父母兄姐,同学们难道能够无动于衷么? 
所以我是赞同家庭经济拮据的同学不管考上那所学校,都要高高兴兴地,充满自信的去上学。不要患得患失,好高骛远。也不要心头太高。或者不顾家里的条件,只为自己的前途,显得过份自私。只要有可能,就不要放弃上大学的机会。不管你们怎么想,我都希望你们一个个能够考上大学。我也要让你们上大学。我的以上意见,仅供你参考。 


2-1、事情缘起于一个失信的女人

促成了如此规模的东莞坤叔助学团,使得好心人坤叔产生如此巨大的凤凰情结,几乎穷=自己的毕生精力,数年如一日,在凤凰助学。让凤凰很多的土家族,苗族姑娘=逃离放牛,打猪草命运的好事,却起事于一个女人看起来漫不经心的电话。 
那次,我准备从客居的广东东莞,回家乡凤凰时。却接到了一个不寻常的电话。说话的是个女人,和我唠叨了一些事。转而就很认真地说,自己最近在东莞,很赚了一些钱。想找些贫穷孩子,帮一帮他们。因为她知道,我来自湖南凤凰县。那里,是湖南最为穷困的地区。也是国家级贫困县。当然,我也曾一度怀疑到她。是因为和我主持的杂志社,与她在做的广告。应该有什么联系。心里想是这样想,可起码现在人家是一片好心,我还是认真地同她聊了下去。 
我知道,在这几年里,她的确是赚了些钱。但我真的没有想到,作为一个生意人的她,会在自己有了些钱之后,能够有这样的善举。因为我知道,她这样地找了些钱,在东莞这个地方,是个什么概念。不过,人家既然找到了我。还是会把它当回事的吧。 
听她说完了自己的意思。我很认真地说:这事情,你首先要想清楚。要是你做了这事,那就不是一天,或者两天。这是个长期的事。你要再想清楚点。她那边说:不要紧的,你就给我问问。看一个学生,一年要多少钱。我说一个学生一年,得几百块钱。最少也得一百五十元,那只是小学生。她说那我帮助几个孩子上学,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听到别人愿意到我家乡去助学,高兴都还来不及。为什么,我又会那么认真呢。因为我前几次回家,凤凰一中校长王嘉荣多次找到我。回回就诉说,自己学校的学生如何贫困。比如说某学生,一个星期就吃从家里带到学校的酸菜。或者是某学生,一天只吃一餐饭,也在坚持着上学。 
凤凰因为风景秀丽而美丽。可是凤凰也因为地处湘黔边区,交通闭塞而贫穷得让人目瞪口呆。已经是九十年代的凤凰,人们可能想也不敢想,在原住民仅仅三十余万人的凤凰,已经成为全国青少年基金会重点扶持试点。却还是因为家庭经济困难,有一千五百多个孩子不能接受学校教育。有些孩子已经十二岁,长得已经同他爸一样高了,与学校教室,还只有遥遥相望的份。 
说实在话,现在的学生再穷,也穷不过当年我在凤凰,光膀子穿棉衣,拦腰扎根草绳子时吧。初初听来,我的确有点漫不经心。可是,一个中学校长,一个几十岁的大男人,为自己的学生,有必要这样去求人?多说了几次,我心似乎有些动。人家毕竟是校长,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他的学生,眼睛红红地来求人。作为凤凰人,具有山区禀性的凤凰人,平时很少去求人的。就是为自己的子女,也不会这样。王嘉荣这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更是如此。 
这事我也担心。因为东莞和凤凰,毕竟是相距如此遥远的地方。政治或经济上全没瓜葛。我所操持的机关刊物,面对的是港澳台海外。他们这些回到自己家乡,捐款动辄是数百万之巨。但是有些捐赠背后,有些却有着另外一些含义。所以对这事,我一直都不敢贸然应承。 
为了这事更有把握,在快离开东莞时,我又致电另一位朋友。他是个台湾人,在台资工厂里工作。这个工厂曾经帮助过东莞的一所学校。我跟他也说了这事。他在电话里说,只是几个小学生,一年才几千块钱吗,那是没有问题的。 
由于这事几乎有了双保险。这次回到凤凰,王校长再一次说起这件事时。我就慨然地应承下来了。不过,我还是很保守地说,那就试试看吧。不想我只这一说,王嘉荣像是个变戏法的。一下子就从衣袋里,变出来了几个贫困孩子的求助表格。 
当我兴冲冲把表格拿回东莞时,那边却没了一诺千金的记忆。只漫不经心在电话里说:这事,她爸不同意。原因是他爸说:这应该是人民政府的事,哪里要一个女人去管。 
我实在想不通。一个在千里之外,自己做着生意,独立生活的女人,应承了人家之后,却要听爸爸的。不过这事,的确应该是自己愿意。人家愿意,是她的善举。人家不愿了,是她的本份。更不能怪别人。 
我真的没怪她。哪怕是在自己的心灵深处。我只是叹息,凤凰孩子的命太苦。穷途末路之时,我想到了那位台湾兄弟。可电话打过去,那边说他已经回台湾。再过一个星期,我终于忍不住了,打过台湾。那边说,他去了南非。我要了南非的电话,那边说,没有用的。死乞白赖,还是让我要到手了。可这个电话真如台湾人说的,真的没有用。也不知道打了多少回,传来的全是不知名的鸟叫声。 
还能再退回凤凰吗?只有让这些同学,躺在我的办公台玻璃板下了。 


2-2、碰到了又一个失信的男人

北京有个很大的机构,要写东莞大企业的文章。朋友找到我,我听了眼睛就一亮。在有着数千人员工的大工厂里,文质彬彬的老板听我介绍自己的创作情况。很高兴,表示愿意让我写他。说完了,他谈到报酬。我很小心说出来自己想法。朋友也在一边帮腔。这位有着很强责任感的企业家很痛快地答应了。并随口问道:凤凰在哪里? 
在湖南,我说,再问:湖南?有个凤凰?他答:不知道。再问:湘西。再答:湘西?不知道。我问:沈从文,你知道吗?他说:沈从文是谁?做什么产品的? 
乌龙山,你知道吗?我又问。乌龙山啊!这我知道啊。我看过电视剧。你们那里,原来,是出土匪的地方啊。我也不管他说的,土匪不土匪。问答完毕,让企业家和我的朋友吃一惊的是,我也像凤凰王校长那样。变戏法般,把在我办公桌玻璃板下躺了很久的同学,一手交给了他。 
他先是一怔,再一看,呵呵大笑:先生,你的确,也是个快手啊。不过,他再认真看看,又皱上眉头:你这东西,很不规范啊。接着,这个我以为,天天只知道做生意的香港老板,把大陆有关什么中国希望工程,以及工程中资助学生的手续,说了个明白。听得我这个国家公务员,脸皮都没有地方放。 
赶快给凤凰发快件。凤凰一中也兵贵神速,才几天就来电话,说,既然你在东莞,找到了老板,那我们这边的贫困孩子,还多得很啊,是不是,可以多来几个? 
我没敢轻易表态,急忙又打电话,问这位大企业家。人家倒也利索,电话里想也没想,就一口答应了。我笑自己杞人忧天。赶快又回电话。再过几天,凤凰那边把标准的,有希望工程公章齐全的表格弄过来。我一看,又担心了,现在已经有11位同学了。 
表格送过去。文章送过去,看了也说好。送到北京去了。北京那边,做事也快,居然就把它也印出来了。麻烦的是,大企业家这边,却一直没有消息。多次想问,又感觉到唐突,只好一天天坐等。正在忍不住,想打电话过去时。朋友邀我说,他来电话,说是到他那边去一下。 
在一座很高档的酒店里,我们坐了下来没多久,大企业家只寒暄几句,就言归正传。很平淡地说,他老婆对这事不同意,说是凤凰那边,离我们东莞太远了。一时间我是没话说了。看到他这样态度,我也不愿意说什么。是的,事情到了现在,我已经并不感到突然了。看到满桌酒菜,就知道这一回,是鸿门宴了,事情已经没有了希望。 
他说这句话时,我手上端着个小碗。这碗里装的,是名贵的鱼翅。只有这么小小一碗,才两三口的东西,它就是我们一位凤凰同学,一个学期的学费呀。可我们还是愿意这一碗,就吃掉一位孩子一年的学费。 
还有什么说的。回家的路上,朋友为了安慰我,说自己可以承担这里面一到两个同学。我知道,朋友虽然是东莞人,也是拿工资吃饭的。我怎么好把这事,往他头上推。再说,他就是为我解决了两个,还有十来位同学,他们怎么办?人家把凤凰同学们退了回来,我总不能把他们,再退回给王嘉荣啊。 
11位凤凰孩子的表格,只好又回到我办公桌上。 




2-3、 有人说不要去找坤叔

在东莞生活的几年来。每逢春节、助残日、或者其他节日。东莞人都可以看到,身穿蓝白校服的莞城三中学生。肩扛=车推着坤叔买来的大批米、油、肉食和生活用品,挨户地访问当地生活有困难的残疾人家庭。在车水马路=的万江大桥下,在炮台街上一间平房里,残疾的老母和读小学的女儿,看着眼前的礼物,泪珠往下掉:原来还有人,惦记着我们! 
多少次,当我在电视节目上,发现坤叔这人的名字。在东莞的洪梅镇,我发现坤叔进行对学生的救助行动,不是一般的人想法所具有的。他行动的每一次,规模都相当地大。不过,这可是在他自己的家乡哦。 
要是在千里迢迢的别处?他能够这样做吗?要在与他没有任何关系的地方,他也会这样做吗?即使是这样,也有人对坤叔自己掏钱,却让别人去献爱心之举,感到不可理喻。 
真正地想帮助别人,是不图什么回报的。这是坤叔说过的,不止一次的一句话,也就是最好的回答吧。 
从有关他的报道算起来,他已经先后资助过一百多个孩子上学了。在我的身边,也有很多的人,对东莞这块土地,简直可以说,是一掷千金。可他们虽然是香港人,东莞这个地方对他们说,是自己的家乡,也是自己回大陆,来发财的首选之地。如果说,要到湖南的凤凰县去,那人家是无论如何,我想他也是不愿意去想的。 

终于有一天,我看见坤叔在东莞以外的地方,如广东的白湾,也开始助学了。是有一年,坤叔看到媒体上的报道,在广州有位女孩,自愿跑到粤北乡村,去当了一名女教师。他便做出决定,捐给她助教的学校三万元,二千斤大米,一千本图书。 
坤叔得知在广东石灰岩山区的清远市白湾镇,许多中学生檄不起学费,被迫辍学。他与莞城三中联手筹款,成立山鹰奖教学基金会,帮助那里的学生。三中的学生集到了五千多元。坤叔把这笔基金凑足三万元,连同一箱箱教具、图书和文具,由三中师生送到了白湾。送到英德岩背、紫金潭头、阳山东山等贫困孩子手中。 
为了减少中间环节,让物资真正用在孩子们身上。坤叔亲自押运,从东莞坐长途汽车赶到白湾。他来不及吃午饭,一边请记者和那儿的孩子吃饭,一边请记者为那儿的孩子们呼吁。一边又旁若无人地,从牛仔裤后袋里,取出来一个坐压得像纸片一样扁的面包。在说话的空隙里,大口大口往嘴里送。 
最后那个叫陈凤霞的女人,成为联合国世界扶贫年中国十大杰出少年。荣获中国五大杰出少年金奖,得了这个奖,陈凤霞流着泪对坤叔说:这奖章,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 
他去到东莞以外的地方助学?出手,就是三万元?还有在福建霞葛镇,有位残疾中学生,叫江秀化,一家五口人,只靠父亲补鞋维持生计。她考上了高中,因为实在是筹不到一千元学杂费,打算退学了。坤叔从她给女儿张莹的来信中,知道这事,心里很是着急。多方联系汇款,终于让她如愿,升上职业高中。江秀化从初三起,就得到坤叔助学。她动情地说,虽然彼此至今仍未谋面,但已感受到张伯伯那颗滚烫的爱心。 
这些信息,对于我来说,相当有诱惑力。我眼里看中的,不是陈凤霞的话。我看到的是:那片纸一样扁的面包。这是一种真实的存在,这种存在,决定着一个人的心理。可是就在这时候,有个朋友却叫我不要去找他,说免得我这个湖南人碰壁。我不由得吃了一惊,事情原来是这样的: 



2-4、 坤叔在湖南发生的辛酸事

早在1992年的秋天,坤叔就应邀,到湖南岳阳进行投资考察。坤叔任职的企业,当时与岳阳火车站劳动服务公司达成联营协议,合资100万,成立岳阳市莞陵物资公司。由岳阳火车站劳动服务公司经理叶柏林,任法定代表人,1993年6月挂牌开张。莞陵物资公司在同年8月,与湖南衡山县农民彭贵衡合伙,向广州市广州酒家提供咸蛋黄。根据联营协议,坤叔不参与莞陵公司的经营活动,这笔生意,坤叔原来并不知情。 
1993年9月8日,坤叔接到叶柏林电话,称彭贵衡将咸蛋黄交给广州酒家后,莞陵公司收不到货款,要坤叔了解一下。经了解,得知彭贵衡避开莞陵公司,私开发票,到广州酒家收取了本应付给莞陵公司的17万元货款,且不通过莞陵公司,另行购入咸蛋加工蛋黄出售。 
坤叔将情况通报叶柏林,给广州酒家发出停止向彭付款的公函。9月22日,叶柏林赶到广州,与广州酒家商议后作出两项决定:1、广州酒家余下的货款彭贵衡不得直接收取,由坤叔公司代收转莞陵公司;2、委托坤叔公司监督彭贵衡在出售其购入加工的咸蛋黄后,归还其挪用莞陵公司17万元货款。 
广州酒家剩余的货款,坤叔方为莞陵公司陆续收齐,而彭贵衡挪用的款项,却没有归还。9月22日,坤叔见到彭贵衡及为彭开发票收取高额手续费的不法摊贩李柏光、李丽娟父女。严肃指出他们挪用17万元货款是违法的,要求他们迅速归还。否则将采取法律行动。同时告诉他们,公司执行的税制是差额税,是按照进销价差纳税的,没有赢利就不用纳税。你们以8千元手续费为代价开17万元发票,既给自己带来损失,而且违法。 
9月28日下午,彭贵衡匆忙到广州,要坤叔开具三张发票,两份是广州酒家的,面额是45686.35元;一份是广州大三元酒家的,面额是5万3千多元,作为他的第一笔还款。第二天早上,彭贵衡带来了自称刘绍华的陌生男子,他说是叶柏林老朋友,叶柏林买了他的咸蛋,还未结账,彭贵衡也欠他的钱,是否可以把支票的款项先给他,他回湖南,已经没有路费了。坤叔拒绝了刘绍华的要求,考虑到他没有路费怪可怜的,就借给他2千元。 
他拿了2千元出门前,坤叔把刘叫回来,写了张便条托他带给叶柏林,告诉叶坤叔已收到广州大三元酒家的一张支票,刘绍华借去2千元,请与他结账。刘绍华在坤叔公司办事处逗留约15分钟。彭贵衡9月29日与坤叔一起到广州酒家取回最后一笔货款支票,也走了。 
过了半个月,听说刘绍华在岳阳与叶柏林打官司,法院不予受理。当时叶柏林打电话对刘绍华的行为表示愤怒时,坤叔还劝他:别与刘绍华一般见识,和他一起找彭贵衡要钱。有一天,坤叔接到一个奇怪电话,来电人自称是刘绍华的朋友(是华容县检察院王汉初假装的)反复问坤叔收了刘绍华的支票,什么时候给钱。坤叔回答说,坤叔从来没有收过刘的支票,也不欠刘的钱。几天后,刘绍华打来电报,还是说支票的事,坤叔觉得很无稽,也没在意。 
1993年11月12日,刘绍华、彭贵衡带着三条大汉,来到广州办事处。当时坤叔正与广州太平洋影音公司副总王今中谈坤叔女儿赴京演出的事,没理他们,只对刘绍华说:彭贵衡欠你的钱,也欠叶柏林的钱,三方商量一下,怎么还钱就是。打什么官司?对彭贵衡说:你欠莞陵公司的钱一定要还,现在有困难还不了,以后也要还。 
因为约好一群记者朋友,策划到广东清远贫困山区助学的事,电话响个不停,坤叔忙着接,没空与刘绍华他们说话,来人也一声不吭,看坤叔忙碌。当坤叔与南方日报的记者通电话时,告诉对方:因为有客人自湖南来,耽误了聚会时间,15分钟后,坤叔一定赶到报社。 
可能意识到坤叔马上要离开,话筒刚放下,五条大汉突然扑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手拷拷起坤叔,扭住手脚扛下楼,穿过大街马路,塞进面包车里,鸣着警笛绑架走了。 
在车上,给坤叔一份《拘传证》,强迫坤叔签名。一小时后坤叔被拉下车,拎着、推着走上广州海珠区检察院法纪科,王汉初掏出《拘留证》,填上了坤叔姓名,迫坤叔签字。海珠区检察院法纪科的人嘻嘻哈哈打电话,与电话那边的人商讨着,这一笔腐败肮脏的交易价码。连吃饭、卡拉OK、找三陪小姐的条件都谈妥了:一切费用都由刘绍华埋单。半小时后,坤叔被送到广州海珠区公安局看守所寄押。 
王汉初通过海珠区检察院,授意看守所的一位哥们,趁王汉初、陈乐满办寄押手续时,对坤叔进行令人发指的折磨:施以拳头、巴掌、飞脚、嘴啃泥之外,还强迫坤叔脱光衣服,一丝不挂赤裸裸地面对大马路上川流不息的下班人群,手抱后脑做体操——下蹲、起立、左右转……随后,坤叔提着剪去钮扣拉链的裤子,走进关押重刑犯的监房,成了106号囚犯,进牢房后,又挨了牢头一顿名为下马威的打。 
下午,坤叔被提审,见了喷着酒气,语无伦次的王汉初、陈乐满,坤叔说:你们不是冲着那5万元来的么?给你就是,用得着弄那么多花样?王、陈听后,要坤叔打电话到办事处,让职员支取5万4千元送到海珠区察院,声称款到放人。电话老占钱,坤叔四点多钟打通了公司电话,传达了王汉初、陈乐满的指令。接近六点,才收到海珠区检察院款到了的回电。然而他们出尔反尔,并没把坤叔放出去。坤叔重新被关进牢房,穿着单薄的衣服,二十多个小时水米未沾牙,坐在厕所围沿上过了一夜。 
第二天,坤叔被叫出牢房,王汉初、陈乐满带上彭贵衡要坤叔在由他们连夜编造的《审讯记录》上签字,在王汉初不签字就回牢房去,永远不放你出去的威胁下,坤叔就范了,因为害怕,也因为痛苦,更多的是因为司法腐败带来的失望和愤慨。然而临走,王汉初强迫坤叔写上一纸不得离开广州东莞,随传随到的保证书后,对坤叔吼道:不许把这一天一夜看到、听到的乱说出去,否则,有权把你抓到华容关三个月。坤叔气得对人说:以后哪怕上北京,我也不经过湖南了。 
这件事,让坤叔和中国很多上访者一样,年年上访,年年告。每年年底,分别从中国的最高领导人和湖南省的最高领导人,一个个寄去上告材料。他也和众多的上访者一样,永远也得不到人家的答复。因为人家把这些信件,这些受害人的信件,原封不动地送到了华容检察院手上。这个黑锅,哪怕坤叔年年抗争,一背还是十年。由于湖南日报,潇湘晨报,湖南电视台等媒体和律师的介入,或者也是坤叔在湖南的善举,感动了很多人,也是很多人内心有愧了多年吧。2004年四月,华容县法院终于还了坤叔一个清白:撤消华容县人民检察院1994年第01号撤案决定书对申诉人坤叔有欺诈行为的认定: 
向申诉人坤叔赔礼道歉,恢复名誉;退回原收缴的款项54000元。 


2-5、 另一条消息让人感觉坤叔不同之处

这消息,真的让我一时间万分沮丧。没过多久,我又看到了这么一条关于坤叔的消息。元月13日,东莞大地气温降到五至六度。但是在城区元岭路,天海大厦工地却热气腾腾。原来,今天是有着近百个单元的天海大厦商住楼封顶的日子。更让工地上的民工们想不到是,这封顶的仪式,是由他们唱主角。 
中午时分,大厦开发商,天海实业发展有限公司的老板、员工和数十名民工代表。一起登上楼顶,四位民工手拿剪刀,站在剪彩位置上,在欢呼声中,咔嚓一声,剪断了红绸,扬起了大红花。民工们与老板、施工技术员和管理人员一起挥铲,完成了封顶。剪彩仪式后,还有一个更大热潮,天海公司向所有参加大厦建设的一百多名民工,每人派发一套崭新的棉被——水鸟被。人人还参加抽奖,个个都有奖品。还有丰盛晚餐提供。民工们高兴说,自己真的很幸运。出来打工,遇到这样好的公司,这样好的老板。 
天海公司无时不刻地,都给予民工们无微不至的关心。天气热,一周里起码有两次,送来清凉的饮料或解暑粥;见到伙食肉类少,三天两头,还送来了烧鸡、腊肠、猪肉。现在正逢天寒地冻时,他们又及时送来水鸟被。羊城晚报的微音先生,不顾七十高龄,专程从广州赶来,登上楼顶,观看了从来也没人见过的这一生动场面。要知道,我们现在的所谓封顶,是房产商拉关系的好机会。有哪个房产商,后面不跟得有个很大权利的人。没有看到在很多的剪彩,封顶仪式上,那个最当中的人,手上拿的是什么,是一把把纯金剪刀。 
可坤叔,竟然把这么一个机会,给了为他修房子的民工。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为什么在这样的社会环境里,要这样做呢?工程的质量,是靠人工创造的。主要还是靠第一线的体力劳动者,工程技术管理人员。我们天海公司这么关心民工、尊重民工,体现了一种人文思想。坤叔是这样说的。终于决定,应该去找找这位坤叔了。这时,我正出了一部长篇小说,我想用这书,作为见面礼。跟他好好谈谈。也不知道这样做,行,还是不行? 



2-5、坤叔的女儿慈善歌星张莹

坤叔常常说,他之所以能处处献爱心,起因是来自他的女儿张莹。这可是位歌星的名字。当时在东莞,或者可以说在广东,都是耳熟能详的名字。甚至于在全国,张莹都有了名气。原来这个小张莹,还是坤叔的女儿。 
张莹身材高挑,一双明眸闪烁的大眼睛,机灵地转个不停。一袭长长瀑布似头发,一对笑起来甜甜的酒窝,给人以极深的印象。这女孩从小就是个活跃分子。天真、自然、想笑就笑,想叫就叫,毫不矫揉造作。清纯而不媚俗、热情而非浓烈,可亲可爱而又高傲不羁,纯粹自然的少年心,少年味。 
圆润的嗓音,活泼的台风,竟把《跳舞街》、《千千阙歌》等不同风格的歌曲,演绎得活色生辉,各具神韵。命运之神似乎对张莹从小就特别钟爱:12岁成为东莞的五大少年歌手;13岁成为东莞市的十大歌手;14岁获得广东省第二届彩翎杯歌手大赛的第一名;15岁夺得广东省乡村歌手大赛冠军;16岁代表广东省,参加了全国青年歌手大赛获荧屏奖;同年获得广东省健牌卡拉OK大赛第二名。在15岁时,就出了张的第一张专辑《谁问你与我》...... 
在以和平、友谊、发展为主题的99年上海亚洲音乐节,这是20世纪亚洲地区规模最大的一次音乐盛会。在开幕式暨原创歌曲大赛颁奖晚会上,代表广东的歌手张莹以一曲《相信远方》获十大金曲奖。另一首张莹演唱的歌曲《梦飞翔》(李广平词、林静曲)获优秀歌曲奖。 
想当初,还是小姑娘的张莹,站到几千万电视观众面前,领取歌唱大赛冠军奖杯的时候,多少当时名扬全国的流行歌手,资深的音乐节目主持人,向这位名字叫做张莹的冠军,投去欣赏的目光:无论她的唱功,或是风格,还是美丽。乐评人津歌很早就预言:一位可与港台歌星对垒的战士,现在入伍了。 

说起自己的成长经历,张莹的样子却很平静:父母不止一次地告诉我,我呱呱堕地的第一声啼号,嗓门特别响亮。只有大人把我抱在怀里,哼着民谣,我才能安静下来。只要把我放下床一分钟,我就会哭个不停。爷爷当时,就给我起了个外号叫广播员。在淳朴的民谣中,悠悠然渡过生命的第一个月。满月之后,当乡村老师的父母带到学校,使我无意中继续得到音乐的熏陶。那时学校的音乐课,是最轻松的,教音乐的父母亲把我从这个班带到那个班,让学生们抱着我上音乐课。 
奇怪!几十个嗓子同时唱歌的声音,竟然会让襁褓中的我,显得那么兴奋。从来也不哭闹。直到能下地走路了,我还是学校任何班级音乐课里,最自觉的旁听生。加上父母亲在家里备音乐课,我往往比同学们学得还快。我想,自己身上的音乐细胞,也许是在那个时候强烈刺激中,得到良好的培育吧! 
我两岁时,进了乡村的托儿所。唱歌、跳舞、做游戏。老师常常让我领头,有意无意地,给我锻炼和表现的机会。使我后来在舞台上,不再怯场。上了小学,我才真正开始学习声乐知识,渐渐地,从歌词和乐曲的结合中,领会了感情。三年级时,老师让我报名参加了东莞少年宫合唱培训班。在不算短的四年里,我风雨无误,每周的训练,为我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我拜广州战士歌舞团的著名歌唱家王曼云当老师。经过一年多严格的训练,才在声乐基础知识、发声技巧、感情表达等方面有较大的进步。沉甸甸的奖状,铸满了老师的深情。感激他们的教育、培养。感谢他们不计报酬的无私奉献。张莹在没有忘记的师长的同时,更没忘记和爸爸一起,帮助大山深处的贫困孩子们。 


汽车开了很长时间,终于在群山环抱的,那白湾镇停下来了。因为助学而来的张莹和父亲,一起走进用泥砖搭成的村落。在没有亮灯的土房檐下,一位长得干瘦的大叔,捧出来一小筐子蕃薯,请大家吃。张莹拿起一条,浅浅地咬一口,轻轻地皱了下眉头。 
生活,在这里向出生在东莞的张莹,展开了从来了没有见到过的苦难一页。 
很快就到了中午,白湾小学正是吃午饭时。但很多来上课的学生,手上还是空空的。可以说,他们都没有中饭吃。一些同学的午饭,只是两条番薯;一些同学则是一瓶玉米粥;更有一些同学,连这些东西,都吃不上。只能饿着肚子,上完他们下午的课。 
然而,他们读书热情是那样高,对知识的渴望,是那样的执着。张莹被这份最纯朴的追求,深深感动了。她当场就请爸爸借钱。说是预支那份自己唯一的收入:太平洋影音公司的录音稿费2000元,拿去买大米,捐献给白湾小学。 
有位老师认出了张莹。他大胆走上前来,绯红着脸,说是要请张莹为这些生活困顿,仍不懈追求知识的山村学生,唱上一首心中的歌。唱一首歌?就在这里?张莹听了,犹豫着抬起了头。在这偏僻的山坳里,在这小小空地上,面前正站着几十位学生。他们赤着脚,衣服满是破洞;他们虽然饿着肚子,却热烈地望着眼前的张莹。张莹,你为什么不可以,为他们高歌一曲,以解他们精神上的饥渴? 
张莹站出来了。这是任何歌星都没有上过的舞台啊。没有变幻的彩灯,没有伴奏,没有麦克风。台下没有鲜花和掌声。张莹面对的,是巍巍的群山,几十双热切而渴望的眼睛,还有孩子们那破烂不堪的衣服。小脸上黑黑的泥……唱了那么久的歌,台下哪里有那么充满了稚气,却又是那么贫困的观众。刹那间,一股巨大的激情,在年轻的心胸内汹涌、澎湃。张莹放开了歌喉:这是心的呼唤,这是爱的奉献,这是人间的春风,这是生命的源泉…… 
这可是张莹唱歌生涯的第一次,也将是终生难以忘怀的一次演出。张莹终于在那一瞬间中,感觉到自己长大了,感受到了来自歌声以外的力量了。她已经明白,张莹,现在不仅仅属于张莹自己了…… 
白云静静地停在山巅上。张莹的心愿,融进了它的柔丝里。音乐家王曼云教授是这样的评价她:我从来没有见过天赋条件这么好的歌手。无论是姿色、气质、审美品味。还是音乐感觉,表现能力。张莹都是出类拔萃的。所有流行歌手所企求的优势,她都具备了。 
曾经一度退出歌坛的张莹,在家里陪父母看中央电视台赈灾筹款晚会。正当一家人为灾区人民的处境揪心,为文艺工作者热情感动的时候,父亲说了一句令她很长时间里,都感慨良多的话语:唱歌是你的强项,也是你的天赋。为什么不尝试重返歌坛呢?如果那时,你没有退出歌坛,恐怕今晚的义演,也有你的份。唱歌,也可以为社会,为人民,做出自己的贡献啊! 
张莹找到了那寻觅了许久的航灯,一个更有意义的人生。她决定以自己在少男少女歌迷心中的影响,用自己歌声的力量,去发起一个爱心运动。让更多的人,去帮助那些在已经自己很辉煌的年龄里,却没有上学机会的少男少女。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 
在一次歌迷会上,张莹说:请不要误会,要给大家寄一点纪念品时,都是临时请朋友,还有家人代为帮忙的。我想借这个机会,向大家说几句想过很久的话:我收到了成千上万封来信,每封信里,都洋溢着真诚和期望。可惜,我的精力和时间有限,如果逢信必复,确实是力不从心。有些朋友在来信中,没有把地址写清楚,以致中断了联络。只好在这里,向大家道一声歉了。 
其实张莹根本用不着说抱歉。在很长时间里,都有一个在她身后,默契地为她给很多歌迷写信的人,这就是她的爸爸坤叔。爸爸是个老知青,当过多年音乐教师,也曾做过歌唱家的梦。只是由于天时地利不佳,他的梦灭了。人到中年时,他的经济基础,来了个彻底改善。 
是他发现了女儿歌唱天赋,所以他并不希望女儿赚钱,只希望她替自己圆了那个歌唱家的梦,在圆梦的同时,也能为社会做贡献。 
爸爸想着女儿为社会做出贡献的同时,看着歌迷来信的同时,也看到一颗颗幸福或者说,是痛苦的心。他对那些要求帮助的人,伸出来自己的手。这支手慢慢地,扩展到很多地方。 
张莹也跟着他来了,在广阔田野里,唱出了自己心中的歌。张莹还记得,在爷爷去世的晚上,全家人望着爷爷的遗像,沉浸在一种肃穆气氛里。父亲说:爷爷一辈子等待命运的安排,就这样去了。我们后辈要自己努力开拓将来。人在世上走一遭,莫过于寻找到发挥自己最大能量的位置。施比受,更有福。活着,就是为了使别人的生活过得更美好。 


2-6、沈从文就是这个凤凰城的吗

面对着歌星的父亲,实业家双重身份的坤叔。甫一见面,却让我愕然。 
我进门时,他正在跟人谈话。可我看见的现实,的确让我没有想到。办公室就是小小的售楼部,几张简单的桌椅,更没有房地产开发商的那种堂皇气派。才谈了不到几分钟,还没有进入实质,坤叔就站起来。他手上没带表,只是习惯地看了看墙上的钟。说: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吃饭去吧。 
一起走出办公室,门口并没停得有车。坤叔也没抬眼找车,只是回过头说:吃饭的地方离这儿不远,我们走着去。客随主便。我还能说什么。就这样,我们顺着一堵长长围墙,往前面走去。不多远,就到一个小饭馆。也没征求我的意见,随便就点了两个菜一个汤。看着我说,吃吧,吃吧。 
说真的,我从湖南来到东莞,已经很多年。加上我工作的环境,见过老板类的人物,也是不少。从来还没有见过才一见面,就这样随便的人。我这个人对生活,对吃,也不是很挑剔。可从来也没看到一个企业家,第一次待人,用这么简单的午餐。 
不过这时的我,并没有把眼前的餐桌,放在心上。心想着的,是办公桌上,凤凰一中的那些同学。不过,他们现在已经在我口袋里。看着眼前菜肴,我的心,是越来越放不下去。 
在餐桌上,我眼睛自然地就比较放松。我看到他的衣服。说实在话,我在平时,也很不讲究衣着。但看着他的衣服。我总觉得,他穿的,比我的,还要低了一个档次。这时,又看到他抽的烟。烟,我自己也不抽。也分不出来什么好和坏。可有没有过滤咀,有就是好的,没有就是差的,我也知道。可他拿出来的烟,就像工地上民工们抽的那种,是一支白色的烟。 
“你们那里,真的有那么穷吗?”“是啊,是个贫困县。”“在湖南?”看着我,他眼睛突然一瞪。我的心,一下子就悬上来。想着这时,他会说几句凤凰的什么,或者是湖南的什么。可他的眼睛,只是瞪了一下,就什么也不说了。 
“对,是湖南的凤凰。”“凤凰?”“湘西,知道吗?”“知道。你们凤凰,有什么呢?”“凤凰,有个沈从文啊。”“沈从文?”“是啊,沈从文。是凤凰的。”他眼睛里,发出来了一些微微的亮光。我感觉到,我们之间,似乎有了点轻松。不过,我还是不敢懈怠。事情还没有进行一步,哪怕只是一步。“就是那个沈从文,是你们凤凰的?”“是。”“写《边城》的那位作家?”“对!” 
他陷入沉思默想中。我虽然到现在还不明白,凤凰的沈从文,为什么会让一个东莞人,想了这么久。可在当时,他真的想了有这么久。他知道沈从文,还知道《边城》?听到这里,我的心,好像就有些欣慰。不过,我还是只好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你那里,有多少个贫困孩子?终于放下心来,他问到学生的具体数字。我取出来了口袋里的同学们。双手递给他。看了一下。他就开始说其他的事了。似乎就是说到《边城》,说到了沈从文另外一部小说。我们就这样,接着他的话头,继续交谈。不多久,便用完了餐。再往他办公室走。快要到天海大厦时,他突然问我:你住在哪里? 
我说出了自己住的地方。他叫来了一个中年的打工仔。说:你给我送客人回家。 
这回,是我眼睛瞪着这工仔了。我想不到,他会用什么样的工具,让这个工仔送我回家。他也不说什么,表格怎么办,也没有一个交代。就这样,他送我回家了。 
要是事情没办成,我不是还赔了一本书进去?我还在想着什么,他说完了。似乎怕我不放心,又对我说:这事情,我再考虑一下。你等我的电话吧。 
那好吧。张总,要是你认为,人太多了,能够给解决一个,两个,也成的,我说。总算得了一句话。不过到了现在,我已经是完全绝望了。也只好这样说。心想,他只要给我一个小小面子,他这里解决了几个。再找找那位朋友,让他也去解决几个。只要开了一个头,我也完成了王校长的任务啊。 
那打工仔返身,开来了一辆嘉陵摩托。我看了看,就坐了上去。我住的地方,在莞城叫草塘。我宿舍在西边。天海大厦在它东边。车子才到草塘东边口上。那人就把车停住了。草塘这个地方横向不小,于是我赶快说:还没有到啊,我是住在西边的呢。 
“我送你过来,我们董事长,今天下班,就只有走路了。”“他自己也没车?”“他有什么车,没有的,天天都是我送他上下班的。他今天,人还不舒服呢。” 
“那你就赶快回去吧。”听了他的话,我不知道是什么回事,一团乱麻。赶快把话说完了,匆匆地跳下了车。

2-7、坤叔与凤凰其实是有份缘

很多年以后,来自东莞虎门的居士刘钿说,坤叔之所以有这样一份重的凤凰情结。归根到底,他与凤凰,其实是有一份缘的。说实在话,在当时,我绝对没想到,坤叔对于凤凰,会有这么重的缘分。回到家里,我就一刻也静不下来。一直问自己,今天的事情,会有什么结果? 
这个人有没有实力?说实在话,一次要做对十多个学生的扶助,那是件很要实力的事。再说,就是他很有实力,可是在自己的生活中,对于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安排,这么小气的一个人。他就肯这样无缘无故的,去帮助凤凰的贫困孩子们? 
没有想到,才过去三天,他那边就来了电话“我叫张雄平来找你。你带上同学们的学费,到凤凰看他们去。” 
听了几句,我才回过神来。他是说,给同学们学费啊。是不是全部给啊。“回凤凰吗?”“你不是说,你这段时间,要回凤凰吗?”没有想到,他对我跟他说的,自己要回凤凰的事,他记得这么清楚。我自己都忘记了。或者说,是我想让他快些答复,就把自己要回凤凰的事,提前和他说了吧。“张雄平,你认识吧。”“认识。是广东粤剧院那位张雄平吧。”“是的。” 
这时,我已经听清楚了。我说认识张雄平,他也有点吃惊。其实,我是真的认识张雄平。因为我一来到东莞时,我的工作与艺术有点关系。也看过几回广东省粤剧院的演出。也知道,红线女的这位关门子弟,是我们东莞人。想不到,就是坤叔的儿子。事情已经办成了。不过,他究竟想资助多少位同学。电话里却没讲。我也不敢多问。只好让张雄平来了再说。 
不多一会,张雄平骑着摩托车,就来到我面前。其实,我只是看见舞台上的张雄平。只是那天我送他书时,他给了我一盒光盘。是张雄平主演的《苦凤莺怜》,拿回家来,我也看了一回。不过那天,他并没跟我说,这就是他儿子。我还以为,坤叔是个粤剧发烧友呢。 
张雄平是广州粤剧团的名丑,15岁就成了红线女的关门弟子。以马派艺术第三代传人,在粤剧界崭露头角,结婚生子以后,现还住在团里分的30平方的宿舍里。后来有一天,说起儿子张雄平,坤叔说:前天,儿子犹豫半天,接受我意见,花300元,买了台二手手机。其实,手机不过是一个电话而已,能接通,能讲话就行了,何必天天换新款,追逐潮流?坤叔还颇为推崇自己的消费观念。 
少小的张雄平,演粤剧,全是歪打正着。那年,广东粤剧院来东莞招生。他陪着好玩的妹妹张莹去考试。不料人家说,你妹妹的声音,扮像都挺不错。可是年纪太小。叫她明年再来。又有人说,你妹妹声音这么好听,你不妨也试试吧。他听了,也不经意地就唱了几句。正巧红线女在那边听了,轻轻地叫了声好,居然把这关门弟子,就收下了。 
不过我和他谈的,却是他为什么没改行,跟父亲做生意。因为我很多朋友,都是这个圈子里出来,一个个都改了行,摆在张雄平面前,有这么好条件,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动心。谁知道,他听了,只是很平淡地说:我有自己的事,做自己喜欢做的事。钱多少,还不是一样的用。平淡的话语。让我感到,张雄平的心,真的如水样平静。这和我一样,我也是只想做自己高兴的事,喜欢做的事。这样,就行了。一至于生活,过得去,不就成了。 
他把钱交给我。只说了一句:我爸说,这是同学们的学费。你先去凤凰,就带过去。我一看傻眼了,整整四千块啊,那就是说,十多个同学学费,坤叔一下子,都给解决了。手上拿着这钱,看着张雄平,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可能他对这样的事,也是做得太多,根本就没有什么不同。只再说了几句,就走了。 
我原本来只想,坤叔知道凤凰极其贫困的情况。作为已经救助过了数百学生的坤叔,能够给我解决几个,那就很不错了。或者说,为教育捐赠了数百万元的坤叔,曾经是人民教师的坤叔,对凤凰出生的沈从文认识很深。沈从文的《边城》,沈从文的《从文自传》,都在坤叔的心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象。沈从文的人格,更让坤叔为之倾倒。能解决几位同学,就行了。没有想到,他一下子,就帮助了这次的全部凤凰孩子。拿到了这几千块钱,看着它,我真的没有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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