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孩子多苦 名气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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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叔是一个地道的东莞籍凤凰名人,在凤凰没有一个父母官像他这样几乎跑遍了全县。许多根本不通车的村庄旮旯他都走路进去了,即使像我这样一个在凤凰跑了10多年车的司机来,对凤凰的了解也不如他。在凤凰,老百姓可能不知道县委书记和县长是谁,但都知道坤叔是谁。”

第一节 赚十元拿九元助学


叔,相信吗?当我们第一次见面,我从进门的人群中寻找你的身影,我的目光扫射疏漏了你,最后盯住的人更不是你,因为在我心中的你,至少也应是头发梳得亮亮,身穿有气派的西装,脚穿擦得发亮的皮鞋。可当你被介绍就是资助我们13位同学的张坤先生时,你发觉吗?我们先是自上往下看你一遍,呆了一小会儿,才扑向你的怀抱。

可我满脑子疑问的是:一个有钱人为什么倒给人一种清苦、寒酸的感觉?一个大老板,为什么会比所有同行者都俭朴?当时我以为你是特意穿的,到偏僻的小镇,见一些山里的孩子,穿普通一点更随和。可在后来的时间里,我才明白,你平时都是这样的,舍不得买车,舍不得上餐馆,舍不得抽好烟……你有太多太多的舍不得,但这是对自己,对有困难的人,你却有太多太多的付出,有钱物的支持,有心灵的安慰,有精神的鼓励。假如没有你的勤俭节约,又怎会有资助对象数量的逐渐增长。
叔,你总想把钱用到最值得,最需要的地方去,我深深地体会到的。

这是龙秋梅后来在给坤叔的信中回忆他们13个孩子第一次与坤叔见面时的情景。

1999年的6月22日,湘西大雨如注,带着几十公斤东莞最好的糯米糍荔枝,坤叔携几位家人第一次前往陌生而熟悉的凤凰。火车进入湘西,车窗外是绵绵的群山,深深的峡谷和山间缠绕的浓浓雨雾。火车刚钻出一个隧洞,才露了下脸,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又一头扎进了下一个漫长幽暗的隧洞。坤叔翻看随身携带的《沈从文作品集》,短短一段文字,要等火车露数次脸才能看完。

这个时候的坤叔,根本没想到此次凤凰行后的8年间,他30多次凤凰行的足迹会踏遍这无边山峦间的沟沟壑壑,在这里会有与他声息与共的600多个山里孩子。

坐了20多个小时的火车,又乘了3个多小时的汽车,天黑后坤叔一行才赶到滂沱大雨中的凤凰城。坤叔资助的13个土家族、苗族孩子——龙秋梅、龙香妹、杨志花、龙花云、麻仙燕、洪义兵、龙少珍、杨同心、田双忠、徐亚慧、龙文俊、姚茂喜、吴生君和凤凰县委、县政府及学校领导早已等候凤凰一中的会议室里。

身穿一身满是皱折、褪色发白的牛仔衣服,膝盖、手肘等处磨得只差没破了,脚蹬一双日久变形,只差没开裂的皮鞋,这个坤叔与所有人想像中那个富态鲜亮、派头十足的广东老板完全不一样。
13个孩子一起对这个让他们诧异不已的张伯伯行了深深的鞠躬礼。

在隆重热烈的欢迎会上,坤叔的讲话,更不像是一个老板。他对孩子们的要求,让人听起来是那么低:“以后,你们考不考得上大学,无所谓;你们能不能够当上县长,也无所谓;你们最重要的是,自己要成为一个快乐的人,一个能够让别人也快乐的人,就像我现在让你们快乐一样,那我就开心了。”

凤凰一中的王嘉荣校长激动地说:“来自广东东莞的张坤先生,是扶持我们凤凰学生的善人当中,第一个一次性资助最多的个人;张先生今晚的讲话,是在我们的学校里最为朴实、诚挚的一次讲话。”

接着,坤叔一边与同学们聊天,一边教他们吃荔枝,有的同学还是第一次见到荔枝。他剥开了一颗,喂给左边的麻仙燕,再剥开一颗,给了右边的龙秋梅。

孩子们的心在不自然中激动了。凤凰是一个比较闭塞保守的地方,在家里,在学校,孩子跟大人,跟老师之间是非常拘谨的,哪会有这样自然亲切的举动。

孩子们显然还有些不适应,并为自己这种不适应而不安。坤叔一回到东莞就收到龙花云的信:“我们都异常地感动,您能千里迢迢来看我们,还带了那么多好吃的荔枝。可您见到我们是不是有些反感,觉得我们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学生呢?一直呆在这偏僻的山村里,从没跟什么生人打交道,使我们已经生成这副笨样子。我们口笨,行动也显得不自然,一定给您留个很不好的印象吧?我们的语言表达能力竟差到这个程度:本来我有千言万语要向您诉说的,可见到了您,却像哑巴似的,说不出一个字。我真恨自己没有好好珍惜相聚时光,没能鼓起勇气向您吐露我的心声、我的兴奋、我的感激。”

几年之后,麻仙燕只要跟别人一说起第一次接过张伯伯递到口里的荔枝,还是想哭。那是这位苗家姑娘生平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岭南荔枝,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水果。

第二天,拒绝凤凰方面热情安排的凤凰游,坤叔一行在凤凰县团委书记胡朝晖和凤凰一中王嘉荣校长的陪同下,翻山趟水数小时到千工坪乡通板村洪义兵家,板畈乡板畈村龙香妹家探访。

边走边看边听,坤叔的心越来越沉重。从高高的山岭上下来,坤叔对县团委书记胡朝晖提出:“这里的生存条件太差了。苗族孩子不应该再这样贫穷下去了,他们受教育的机会太重要了,再给我增加60个等待资助的孩子吧。先让他们上学,我回去以后,立即把他们的学费寄来。”
回到东莞后,针对孩子们来信中隐含的疑惑,坤叔给13个孩子回了封信,震憾了孩子们的心灵:


我不认为自己获得了成功,实际上我并不富有,以我的学识、性格、能力,注定不会大富大贵,不可能升官发财。能够从社会的最底层挣扎到今天,过上温饱的生活,可算是不幸中之大幸。白手兴家,从一无所有到创立一个公司,其间的辛劳和血泪,是不为别人所知的。

别以为这几年我资助了几百位贫困孩子上学,就一定会钱多得没地方放,其实我付出的是收入的大部分:赚来10元钱,我会拿出9元钱去帮助自己认为应该帮助的人的。我会因此而感到快乐,感到幸福,感到人生的价值和人世的美好。所以,这些年来我才一直乐此不疲。

我的行为很难让人理解,也很难让人接受。好多人曾经问过我:这样做到底为了什么。当我回答他们,这是为了开心,为了快乐时,他们会更加惶惑更加糊涂。

难怪龙香妹在给我的信中写道:“我无法想象您当总经理的气派,也无法把您和那些吃山喝海的大款们联系起来。”她说得好,我在凤凰短暂停留的样子,就是我当总经理时的“光辉形象”,一年四季我都是这么打扮的。我很节俭,我不会奢侈,也不懂得物质享受,因为我并没有太多的钱。

我认为,一个人的价值,不在乎他掌握了多少财富,而在于他怎么支配财富;一个人的“派头”,不在于他挥霍了多少,享用了多少,而在于他为别人奉献了多少,为社会做了多少有益的事。



第二节 不是剪发,是剪心



首次凤凰行回到东莞后,坤叔就不厌其烦地向周围的朋友详细介绍凤凰孩子难以想像的生活艰辛,及他们不同凡响的品质,很快就有人被感召加入资助者行列。1999年当年,加上坤叔自己再增加的45名,“坤叔助学团队”在凤凰一共资助了100名孩子。

随着受助孩子的不断增加,坤叔一次又一次不由自主地登上了去凤凰的火车,一回比一回更清楚地看到了孩子们的穷和痛,一步接一步在孩子们苦苦的期盼中延伸着在这大山里的助学路。
坤叔对同伴们说:“当你走进数以千万计的贫困山区穷孩子辛酸无助的生存状态中的时候,你的心就会颤抖,就会滴血。”
100多年前的1858年,义丐武训为修义学剪卖头发,100多年后的2000年,卖发求学之举在凤凰一中重演。
龙花云有一头令女伴们羡慕的乌黑长发,黑瀑一般,这可是她的一大天然“靓点”,把她衬得更显柔秀,令她珍爱不已。

在坤叔资助的第一批凤凰孩子中,龙花云因父残母病,是家境最苦的孩子之一,而成绩却最为出色。学费坤叔替她交了,生活费靠她得到的奖学金勉强维持,一到放假她就心烦欲哭,因为假期补课要交100多元,她无法筹到。屋漏偏逢连夜雨,2000年,她在浙江打工的哥出了车祸,受伤严重,被老乡抬回凤凰。家中当时正在盖新房,哥哥的受伤,一下子彻底打破了她家本来就脆弱的经济平衡。

2000年11月初,刚上高一的龙花云怎么也凑不齐生活费,一个人暗自急得直哭。突然,她记起有一天与同学们在县城逛街时,一个陌生妇女夸她的头发:“这么好的头发,能卖不少钱呢!”她当时还有点生气,这位大婶怎么能这么想呢?可当时这句话却一下子提醒了她,让她一阵兴奋,继而心情立即又灰暗下来,那头发平时掉一根自己都觉得心痛啊!然而,不管怎样冥思苦想,除了卖发,她再找不出别的办法筹钱,现实最终还是残酷地战胜了对美的挚热,她决定卖发。
难过无处诉说,在卖发前,这个15岁忧郁内向的姑娘给坤叔写信,边写边泪如雨下,几次写不下去伏桌痛哭,最后是嘴咬头发硬挺着才写完。

11月11日,坤叔接到龙花云的信,又是一阵伤心泪。由龙花云推及其他同学,他立即到邮局给在凤凰一中念高中的14个孩子每人寄了100元钱,并马上给龙花云寄回信,欲留住她的头发:


收到你的信后,我马上到邮局给每位同学汇去100元,由龙秋梅同学收到后分发给你们。这封信里我夹上100元是用来买你的头发的。先别剪,寄在你的头上,等长到你满意以后,我再考虑应不应当剪下来,好吗?我不同意,不许剪!(当然,你认为该剪时,我不反对。)
一头秀发肯定很美。
非常惦记你的头发,如果真的剪了,可以马上再留,一两年就可以拖到膝盖了。
邮票请你给高中的14位同学每人5个,剩下的你留下,有空时给我写信,每个学期两封,大概也够了,到高中毕业也不用买邮票了。
以后有话可以跟同学说说,龙秋梅这人心眼好,信得过,有时候我有心事,也会向她说的。


等坤叔寄的钱和信到达凤凰时,龙花云的头发早已剪了,她在写信给坤叔倾诉完后就去剪了,一个人偷偷拿去卖了几十元钱,支撑了一阵子生活费。

坤叔知道龙花云的头发没留住,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他很快又高兴起来,因为从龙少珍寄来的成绩表中得知,龙花云在那次期中考试中考了个全班第一。

11月18日,他在写给龙花云的信中又提到了她的头发:“真没想到,你会取得班里排名第一的好成绩,我心里乐得想到大街上跳舞。你这位不爱说话的丫头,一声不响的弄了个‘骄傲的理由’。千万不要把尾巴翘到天上去,别忘了可爱的长辫子已经剪掉,想翘也翘不起来了。把好消息告诉父母家人,可能新房子会因此盖得快些。”

一个月后的12月18日,坤叔在给龙花云的回信中再一次提到了她的头发:“一直为你的长发惋惜,一直为你的长发难过,也一直为你的长发内疚,虽然我收到你那封信之后,当即给你们寄钱,可惜还是来不及,没能保住你的秀发。别难受,生存不容易,头发总有一天会再长起来的,到那一天,你又拥有一头披肩长发的时候,千万要珍惜它。”
坤叔后来回忆:“那不是在剪发,是在剪龙花云的心,在剪我的心。”



第三节 阳光女孩哭了


2005年12月26日,天气阴冷,坤叔第三十二次凤凰行,与妻子苏少弟在千工坪乡中学捎上16岁的受助孩子龙燕,一道去该乡豹子洞村五组看望龙燕的外公龙升廷,一个坤叔非常敬重的苦命老人。

在凤凰的那帮苦孩子中,千工坪乡15岁的龙燕有点特别,她一张嘴就笑,比一般孩子都要活泼可爱。有一次龙燕与毛正群等10个受助孩子一起,同坤叔在凤凰县城逛街,龙燕看中了一款25元钱的电子手表,要坤叔给她们买。卖表人指着坤叔问这10个孩子:“他是你们什么人?”别的孩子正思忖着如何回答,龙燕头也不抬,脱口而出“是我们老爸”。卖表人的眼睛一下子就放大了。这让坤叔心里温暖了好久。

但她的身世却比一般孩子都要苦,苦水中竟泡出一个阳光女孩,这一度让坤叔有点费解。龙燕的母亲一岁时,她外婆就去世了,外公一个人养大了四个儿女。龙燕的母亲怀她3个月时,她父亲就被车撞死了。生下她3个月后,母亲就把她丢给50多岁的外公改嫁了。上小学时,她在一篇作文中写道:“每期100多元的学费总是让外公心惊肉跳。”后来她近70岁的外公几次走了几十里山路,到凤凰县团委下跪哭求,团委终于给她联系上了坤叔,卸下了数年来将她外公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千斤重担,由香港吴玉珠资助。

她在深山沟里豹子洞村与外公一起长到13岁时,那个每年来看她一两次的“阿姨”终于认了她这个女儿,因为年老的外公实在是自身都难顾了。在她的“新”家里,为了生一个弟弟,她的母亲和继父接连给她添满了4个弟妹。

2002年,第一次去看龙燕的外公,尚未进家门坤叔就找到了龙燕如此阳光的答案。在一个路上、坪里满眼牛粪、猪粪和鸡粪的村庄,在推开一扇木门后,突然出现了一个清清爽爽,井井有条,简直是一尘不染的院落,尽管屋子和家具简陋得不能再简陋,但里里外外没有一丝脏乱,连柴草都摆弄得整整齐齐,让人诧异。更让人惊叹的是,这竟是一个打了几十年单身的老头的家。

屋子都照顾得这么好,对外孙女自然更不用说了,正是在外公的无微不至的千般宠爱中,生活的苦难在年幼的龙燕身上没有留下多少痕迹,她无忧无虑地成长成了一个快乐女孩。

又一次走进龙燕的外公家,一样的干净整洁让人舒心。龙燕与坤叔等人要走时,外公用苗语低声对龙燕说:“明天是我70岁生日,你要你妈买一点东西来给我做生日吧。我不行了,前几天上山吹柴,被石头砸伤了脚,今天才能动。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生日过。”外公说着流下泪来。

龙燕怔住了,以前外公每年都给她过生日,但从未听说过他的生日,也没有人提起过,他以前的生日都是他一个人在心里默默过的啊!如今可能真的是感觉到自己来日无多,想过一个生日,而且是70大寿,才开了口。他没任何经济来源,不可能操办出什么场面,只是希望自己的几个同样穷困的子女带点东西来吃顿饭而已,也不至于让自己的一生过于难堪。一直灿烂的龙燕猛地一把抱住外公,嚎啕大哭。
两人哭成一团,坤叔夫妇抹着泪,费了好大的劲才把龙燕从外公身上扯开。此后,龙燕的灿烂里明显增添了一缕忧郁和痛楚。

坤叔夫妇临时决定改变日程安排,第二天给龙燕的外公去祝寿。当晚,他们把龙燕接到县城,一起在街上给外公买了棉衣、棉裤、棉帽、棉鞋整整一大包,龙燕在一旁不停地说“买多了,买多了”。

在给龙燕买鞋子时,她怎么都不肯试穿:“我买鞋从来不试,36码肯定行。”后来坤叔才知道她没钱买袜子,运动鞋里面是光脚,不好意思试鞋。坤叔又是一阵难过,给她买了一打棉袜。
当晚,龙燕与坤叔夫妇在政府宾馆同睡一房,她一个人睡一床。

第二天早上,在凤凰一中吴冬梅老师的带领下,坤叔一行人又在菜市场购买了几十斤猪肉、牛肉、鱼、长寿面、水果等300多元祝寿物品。等一车人和礼品赶到千工坪乡豹子洞村龙燕的外公家时,已到了中午11点多。外公知道坤叔要来,特地杀了一只鸭。谁知坤叔一行把大包小包搬进屋后,连坐都没坐,坤叔给了外公一个红包就要告辞,说是要赶时间去看孩子,实在是对不起。

外公与龙燕及其表哥执意要冒雨送坤叔等人到村口。路上龙燕的表哥不停地挽留坤叔:“张先生,你是龙燕的大恩人,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龙燕要不是有你们的帮助,早就辍学了,现在一定是背着蒌子在山上打柴。这次,外公一辈子从没过过这么丰盛的生日,你们却连一口水都不喝,我们心里难受呀!”

龙燕没料到坤叔一行这么快就要走,一路上她一语未发,先是眼圈发红,接着泪如雨下,很快就掩面恸哭。坤叔返身回来安慰她,她就扑在他怀里抽泣。外公跟在她后面,手里捏着坤叔给的红包,默默地淌泪。
上车前,龙燕更是抱着坤叔,把头埋在他身上,“呜呜”哭着不肯松开。外公把她扯开,她就蹲在马路上抱头放声大哭。
车子拐了几个弯,坤叔含泪回望,龙燕仍蹲在那里哭,外公呆呆地站立一旁,远远看去像烟雨中两座静立的雕像。




第四节 夏天穿棉袄


2000年6月,坤叔带着妻子、儿子、孙子及东莞市华康空调电器公司的李葵璋女士,到腊尔山希望小学看孩子。他们见到一个小女孩在大热天竟穿着一件看不出本色的棉袄,没有一粒扣子,一根破草绳扎在腰间,那条像抹布一样的裤子上布满大小破洞。

她就是当时才9岁的吴红英,已接受李葵璋资助一年多了。她爸爸病死后母亲改嫁,抛下她和小她4岁的弟弟与80多岁的爷爷一起相依为命。她身上那件棉袄是家里唯一穿得出去的“好”衣服。

当天坤叔请吴红英等17位同学吃饭。平时油都吃不上,已多年没吃过肉的吴红英夹起第一片肉后,放在眼前看了好久,好像不认识似的。那一顿饭她吃得好香。

饭后坤叔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带吴红英到腊尔山镇上去买衣服。第一次穿上新衣,吴红英高兴得不知所措,她抑制不住的笑却让坤叔抑制不住地心酸落泪。回到东莞后,坤叔立即给吴红英寄去了9套衣服。

2003年吴红英小学毕业考上在腊尔山镇的民族一中。资助者李葵璋连续两个学期将学费寄到了民族一中,但一直没收到吴红英的回信,她打电话到学校打听,听到的竟是没有这个学生。李葵璋急了,委托凤凰县团委希望工程办打探,她说如果她爷爷过世了,她可以把她带到东莞去上学。整整寻访了一年,没有任何消息。

吴红英住在一个靠近贵州叫苏麻河的村子里,离腊尔山镇有10多公里。以前读书时,每个星期一她都要背上自己一周的粮食,走上两个小时山路才能到学校。2005年农历正月初八,坤叔到凤凰时几次试图去吴红英家,但因大雪封山,路上全结了冰,每次出发后均受阻,只得折回。
2005年4月,坤叔又到凤凰,到禾库镇时突遇暴雨,又没去成吴红英家。

2005年5月24日,坤叔第二十七次凤凰行时,与同行的助学者卢莲福等5人专程找到了那个隐没在云贵高原莽莽郡山中的苏麻河村。走进吴红英家徒四壁的家,只看到了她那颤颤悠悠,正躺在床上打吊针的爷爷。在一扇木墙上,有这样几行歪歪扭扭的粉笔字:“我的大恩人是广东东莞的李阿姨和陈伯伯,感谢广东东莞的李阿姨和陈伯伯送我上学。”吴红英错以为坤叔姓陈。

才打了几分钟吊针,她爷爷突然拔掉停打,他告诉迷惑不解的坤叔等人,一瓶药水不能一次吊完,要吊几天,到自己实在受不了时才吊,这样节约用药,延长药效。其实,他打的不过是最便宜最普通的生理盐水而已。

等了一个多小时后,一个被背上那一大捆柴草,身子压得向前躬成90度,脸被柴草完全遮掩住的小个子一步步挪了进来。坤叔蹲下一看,看出这个因负重脸部变形,浑身汗透的小个子就是才14岁的吴红英,她上山打柴去了。
这些年来,爷爷治病,弟弟读书等家里的一切都压到了她身上,她早已成了这个家庭的顶梁柱。
坤叔问她想不想读书,她嗫嚅着,泪水随着一个“想”字奔涌而出。好长一段时间内,屋内除了抽泣声无人说话。

原来吴红英升入民族一中后,尽管李葵璋资助了她每期400元的学费,尽管100元的住宿费和200元的伙食费学校减免了一半,但她在念了几天初一后,还是因交不起余下的150元而辍学了。此前坤叔和李葵璋曾多次请求凤凰县团委和民族一中弄清她失学的原因,均无人过问,更没人来找过她。

除开学费外,坤叔与同行的卢莲福、李景田和温晓明等一起给了吴红英爷爷3000多元,卢莲福还决定资助吴红英正在读小学三年级的弟弟吴红刚。他们与吴红英及她爷爷一起商量,从今年9月份开始,让吴红英重新到民族一中上初一。那天,即使坤叔一行离开吴红英家好久了,她爷爷的泪水仍一直未干。

相隔一个月不到,2005年6月13日下午,坤叔第二十八次凤凰行再到腊尔山希望小学看孩子时,学校的石亮友老师给了他两封信,分别是吴红英和吴红刚于5月6日晚写给李葵璋和卢莲福的,他们托石老师转交。吴红英在信中说:“李阿姨你知道吗,张伯伯和好多的阿姨、叔叔来看我了,带来了很多的糖果和笔给我。这个学期我不读书是因为我爷爷病了,可是我是多么地想读书。你知道吗,有一个阿姨给我出伙食费。我真是太感谢你们了,是你们给了我一生的希望,我不会忘记你们的。”

2005年12月27日,坤叔第三十二次凤凰行,在腊尔山镇请21个孩子吃大餐和分发衣服时,又见到了重新在民族一中念初一的吴红英和弟弟吴红刚。“我是姓陈还是姓什么啊?”坤叔笑着问。“张伯伯!”吴红英不好意思地叫道。




第五节 一出生,心就老去


龙香妹说:“我的经历不多,可我的心态却老了,好象一出生就老去。”凤凰孩子苦,很多孩子都像龙香妹这样,在随时都有可能中断的求学路上苦苦挣扎,从小心里就伤痕累累。

凤凰一中龙花云——

说句实话,这世上我最爱的人是我妈妈,虽然她斗大的字不识一个,是名副其实的“睁眼瞎”;虽然她缺乏商品经济意识,只懂得没日没夜地种田种地,卖5分钱一斤的萝卜,8分钱一斤的白菜;虽然她爱唠叨,常骂我懒惰,可我就是爱她,爱得很深。

妈妈也很爱我,为了给我准备一个星期的生活费,妈妈要花上一天的时间到菜园准备卖的东西。第二天早上4点钟就起床,为了赶时间,早饭也不吃就挑七八十斤重的白菜、萝卜到山江去卖。到那里衣服都湿透了。因为是冬天,湿透后的衣服在散发完热量后,冷得像冰,冻得妈妈直打哆嗦,脸色全变紫了。忍冻挨饿整整一天,回到家时已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坐在炉火边边烤火边数着一大叠分分角角,烤了半天,手仍颤抖得厉害,冷得仍像冰。接过妈妈那一叠钱,其实还不到10元钱,我的心好重。

由于表达能力差,我从未向妈妈表达过什么,只是千万次在心里默默念道:“等将来有出息了,一定要让妈妈、爸爸安度晚年。”可是,我现在能为他们做什么呢?恰好上次你寄过来的鞋子和这次寄过来的牛仔衣,我穿了都有些大。我打算把那双鞋子和那件牛仔衣送给妈妈,让她冬天站在街头不再像风中的落叶随风飘荡。但是妈妈肯不肯接受我的礼物,我心里可没一点底,妈妈已习惯了穿那些破烂的,让她穿件没有补丁的,她反而感到浑身不自在。

凤凰县文昌阁小学熊倩——

我叫熊倩,今年9岁,您汇来的150元钱我已经收到了,您请放心。150元钱对别的有钱人来说,不是一个很大的数目,可是对我们这些穷苦人家来说,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啊。想起我在凤凰街头卖汽球的时候,有时,两三个小时也没卖到一元钱。寒风呼呼地刮着,冻得我的手通红。我那时候多想有一个小朋友,一下子就帮我买完了。终于有一天,有一个小朋友来了,一下子就帮我买了8个汽球小狗,那天,我不知道有多高兴。

我爸爸去浙江打工了,家里只有我和妈妈,还有小妹妹三母女。每逢假日,我就去街头卖汽球。我不会因为艰难困苦而被吓倒,我会更加努力,来回报您的关心以及父母的爱。

千工坪乡桐木村的龙少珍——

这几天,我心里十分矛盾,特别是在是否上学这个问题上使我心痛。张伯伯,我也曾一次次想放弃,但却又一次次地被父母的行为动摇了——我觉察到父母近日更加忙碌,甚至疯狂地地劳动;深夜里,我已听见父母的抽泣声,看到了灯光下蓬乱头发的母亲在一针一线地缝鞋底,手里有浓血;一次赶场后,在发现得到一张20元假币后,我看到了年迈的父亲流下了懊悔的眼泪,也许这一天的卖菜工夫是白费了——我分明地触摸到父母“望子成龙”的心。

张伯伯,您叫我怎么做呢?我想如果我告诉他们因此而放弃的话,他们一定会更加伤心,甚至他们的精神会崩溃。我知道他们为我付出太多的苦楚,他们为我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忘我劳动,就是为我将来能脱离苦海,更好的活着,不要像他们那样辛苦。也许他们就是在赌博,而我就是牵动他们命运的骰子,因此我绝不能放弃,只要还有一线希望,我就应该坚强地走下去。

也许我这一辈子是一个不孝儿,给父母的只有永远的忧苦,但我除了好好念书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回报你们呢?我不敢说不再让他们受辛劳之苦,我只能说我仍在不让你们的心血白流的路上奋斗着。

凤凰一中田双忠——

在我收到您的回信后就收到了凤凰一中的录取通知书。去年高一的学杂费就是800多元,可今年就上涨到1200元。这个数字让我可怕。哪来这1000多元钱啊!现在村里村外都欠乡亲们的债,有的借了又借,况且高中有6个学期,学杂费每个学期还可能会上涨。这可让我们全家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有心无力。弟弟为了我也辍学了。现在他还小,只能陪家里人干点农活。先是妈妈为了我能上一中就读而不肯花钱治病,再又是姐姐为了我而辍学,然后是弟弟。眼看家里人为了我的学业付出了这么大的牺牲,我的心就像千万根针扎一样,在流血。

凤凰第四中学三(1)班龙军——
这学期李阿姨(澳门李楚翘)寄来的400元学费早已收到,请放心。

这段时间,我的生活过得很苦,一天只吃一顿饭,有时饿两餐才吃一餐,有时两天没吃饭,想节约钱买邮票给您和李阿姨写信都没有机会。两个哥哥(龙伟、龙俊)每天每人两元生活费。

吉信镇龙俊——

我考上了凤凰一中,本应去县城读高中,但一中一学期要1000多元学费,家里没钱,交不起,只好辍学。但我还是想读高中,为了不放弃学习,赶上同学,仍然就近在凤凰四中复读初三,只要交350元,而且这里乡下的生活费用比县城少很多。只好先这样暂时将就,期待家里条件好些后,再去县城读高中(后与弟弟龙军同时考入凤凰一中)。
……
大多数凤凰孩子都能讲出这样含血带泪的求学往事。 

坤叔在给同伴讲述这些往事时鼓动他们:“势单力薄的我们,为了让他们能稍稍过得好一点,都来不惜倾尽自己的所能吧,就如在寒风剌骨的冬夜里,划亮一根火柴,给他们送去微弱的光明和温暖。不要问他们为什么那么苦,答案就在你我的心里。” 





第六节 擦鞋女成了大学生


2005年8月10日上午一上班,湖南第一师范招生办来了一位带广东口音的中老年男子,询问凤凰县一个叫杨霞的考生的情况。他就是坤叔,从凤凰回东莞途中在长沙下车,专程到该校处理杨霞上学的事。三年前,坤叔从凤凰县城街头把杨霞这个擦鞋女“捡”回学校,如今考上了大学,令他十分自豪。

今年16岁的杨霞是凤凰县廖家桥镇马王塘村人,6月份从廖家桥中学初中毕业,考上了湖南第一师范五年制大专班。学校7月中旬给她发了预录取通知书,通知其于7月31前寄1000元钱到学校后,才能给她发正式录取通知书。为何要先交1000元钱?杨霞不知其中原委,她也交不起这1000元钱,再说从小学6年级开始,她就由“坤叔助学团队”成员,广州市花都区许艳梅资助读书,上大学还得征求坤叔及许阿姨的意见。她写了封信给坤叔。

8月1日坤叔收到杨霞的信,8月5日他第二十九次凤凰行,陪助学者黎晚欢一家三口到茨岩乡看望孩子时,在廖家桥镇捎上杨霞。经多方查证录取一事可靠后,坤叔几次打电话与湖南第一师范联系,可该校说招生工作已于7月31日结束。无奈之下,他只得亲自到学校去讲明情况,请学校补录。她告诉杨霞,若补录成功,那1000元钱先由他垫上,再去征求许阿姨的意见。
湖南第一师范招生办工作人员在听了坤叔的说明后,被眼前这个平淡无奇的广东汉子感动,立即变通补录了杨霞,坤叔给她交了1000元钱。
擦鞋女成了大学生,坤叔在心里静静地感慨和细细地品味着。

时间回到三年前,2002年4月1日,在凤凰县城一餐馆内,坤叔和一群助学者正在等着吃饭。陪同的凤凰县团委书记滕森林随意地说起了一个他见过的擦鞋女:有一次他在街上擦皮鞋,看到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又黑又瘦,一身脏兮兮的,开始他以为她是跟妈妈在那里玩,后来仔细一瞧,她手上沾了很多鞋油,前面摆着擦鞋工具。她说她已经辍学一个学期了,想读书,但家里没钱,她还要擦鞋赚钱养弟妹。
坤叔一听就坐不住了,不顾同伴劝阻,顾不上吃饭执意要立即上街去找那个女孩。

在县城的一个丁字路口,坤叔找到了那个女孩。她太小了,小得掩没在那排擦鞋妇女中都快看不见了。走到离她20余米的地方,坤叔忍不住哭了。

坤叔拉起小女孩长满硬茧的小黑手,问她叫什么名字,想不想读书。小女孩不知所措,这时旁边一个小贩认出了坤叔,对小女孩说:“他是专门帮助穷孩子读书的。”小女孩这才小心地回答:“想读。”

这个小姑娘就是杨霞,当时13岁。小杨霞的父亲在采石场做工时不幸摔死后,一个嗜酒好赌的湘西懒汉成了她的继父。读六年级的她被迫辍学擦鞋养家,供弟妹上学,否则弟妹不光读不上书,连饭也会吃不上。

坤叔问杨霞,这些擦鞋妇女中谁对她最好,她说“都好”,她身上穿的衣服和鞋子都是她们送的,她们还轮流照顾她的生意。坤叔拿起她的鞋刷、鞋油、擦鞋布等分送给旁边的擦鞋妇女,说:“她要回学堂,再也不会擦鞋了。”杨霞双手捧着擦鞋篮,舍不得,坤叔从她手中“夺”过来,递给了别人。今天这是怎么回事呀?小姑娘还有点没回过神来。

随后,杨霞带坤叔去了她那间30元钱一个月租来的6平方米的小屋。一床破棉絮、一个破煤炉、一口破铝锅、一小瓶酸辣椒就是她的全部家当。她在这里自己做饭吃,一天只花费一元左右。

半个小时后,当坤叔牵着一身崭新的杨霞回来吃饭时,原来一身脏黑的擦鞋女已焕然一新,从发夹到鞋子坤叔带她到商场全换了。最明显的还是,她的眼波中开始有了少女的盈盈笑意,溢淌出了希望的光芒。
就在杨霞重新入学读六年级后不久,他那个好赌的继父欠下别人7000多元赌债后外逃,接着她母亲也被逼带着弟弟逃往浙江,至今音讯全无。

2004年6月坤叔到凤凰,在杨霞舅舅家找到了寄住在那里的杨霞及妹妹。她已不知道笑了,坤叔怎么费力想让她笑一下,她都只是张张嘴,结果是坤叔抱着她哭了。
杨霞说,要不是怕坤叔伤心,她又想去擦鞋来养妹妹,赚钱去找妈妈。坤叔对她的资助也成了她的一种负担。

坤叔曾想把她继父欠的那7000元赌债给还了,把她母亲和弟弟找回家,但他不敢,他继父仍会赌,仍会欠债;坤叔也曾计划给她母亲找一个广东老公,给她们一个稳定的家,可这又不合法;坤叔还想过把她及妹妹接到东莞,认她们做女儿,然而除非把她妈及弟弟一起接过去,否则顾家的她不会同意,而这他又难以做到。

2005年6月18日,杨霞参加中考。6月15日坤叔陪助学者陈健明一行到茨岩乡看望孩子时经过廖家桥镇,他在车上数次念叨要去看看杨霞,给她一点钱买点吃的补一下脑子,给她打打气,商量安排一下她们姐妹以后的生活。但因陈健明的身体不允许耽误,只得作罢。

2005年8月5日,坤叔再次陪助学者经过廖家桥镇时,终于捎上了杨霞。杨霞随坤叔一行到茨岩乡、茶田镇和阿拉营镇等地看看望受助学生,一路上坤叔对她有说不完的话。

2005年8月23日,坤叔第三十次凤凰行回东莞途中,又特意在长沙下车,赶往湖南第一师范看望杨霞,陪她游了长沙城,带她上街给她购置好了冬季的衣物。这时杨霞原来的资助者因其资助目标已达到,明确表示不再资助,坤叔只得自己接过来资助5年。杨霞的母亲这时还不知女儿已上了大学。除了上次那1000元,这次坤叔又给足了她各项费用共计6500元。

2005年10月1日,杨霞在信中告诉坤叔:“我与妈妈已经联系上了,我告诉她我现在在长沙读书上,这里的生活费很贵。她说一定会帮我寄生活费,叫我要好好读书,不要辜负你的一片好心。我一定会坚强起来,克服一切困难和压力,不再让伯伯你再为我担心。我绝不会灰心,一定会把这五年书念完,不能让你白浪费那么多钱。我会好好念书,做一个有出息的人。”
在杨霞读了一个月大学后,她的母亲才知道。

就这样,凤凰600多个孩子都像杨霞一样,在坤叔父母般的没有尽头的牵挂里成长着,一步一步地走出凤凰,走出湘西,走出湖南,走向坤叔的期望。



第七节 东莞籍凤凰名人


“坤叔是一个地道的东莞籍凤凰名人,在凤凰没有一个父母官像他这样几乎跑遍了全县。许多根本不通车的村庄旮旯他都走路进去了,即使像我这样一个在凤凰跑了10多年车的司机来,对凤凰的了解也不如他。在凤凰,老百姓可能不知道县委书记和县长是谁,但都知道坤叔是谁。”已数次在凤凰给坤叔当司机的出租车主黄建明说。
凤凰县31个乡镇,8年间坤叔30多次凤凰行全跑遍了,有的乡镇他去过10多次。每次凤凰行,他几乎都会意外碰上几幕“坤叔的故事”。

腊尔山岩坎村的隆吉红,长得颇像歌星宋祖英,歌也唱得有板有眼,被称为“小宋祖英”,由“坤叔助学团队”成员,香港人李兆斌资助读书。2005年7月,隆吉红从民族一中毕业后写信给坤叔,说自己中考没考好,要出去闯世界,即使不读书也要干一翻事业。坤叔回信要她不要放弃读书。她依其言,欲去吉首市的猛洞河专修学院就读。

2005年8月8日,坤叔第二十九次凤凰行,特约隆吉红见面。当天下午,坤叔送隆吉红到吉首市猛洞河专修学院。到那里后,坤叔不太中意该校,决定带她去怀化商业学校看看。由于获取的信息相当少,隆吉红根本不知道怎样作出决定,均由坤叔替她全盘考虑定夺。

这是这个17岁的山里女孩第一次走出凤凰,第一次看见和坐上火车。8月8日晚上8时30分左右,在吉首火车站二楼候车室,坤叔带着隆吉红候车去怀化,他仔细地向初次出远门的隆吉红介绍旅行和城市生活的基本常识。

他举例说:“刚才有个戴眼镜的年轻人知道我后天要去长沙,就托我带一个比较厚的大信封到长沙,说在长沙有人接,我拒绝了。为什么要拒绝呢?因为有一些不法份子经常用这种方式传递包括毒品在内的非法物品。当然,也许那个年轻人的信封内没有非法物品,但他为什么不去寄特快专递呢?为了保险起见,特别是女孩子,出门在外,类似的自己不清楚的事,不认识的人最好别沾,尽管对方有时说得很有情理。”

本来,与坤叔和隆吉红背靠背坐着的,是两个五十岁左右的男子,看上去颇有修养,身穿印有“走进边城”字样的文化衫,手里拎着从山区捎来的一串凉薯,看样子是到湘西来参加完一个文化活动后离开。他们越听坤叔与隆吉红说话,越觉得这个带广东口音的老头与这个明显纯朴得像一张白纸的女孩不正常,哪有一个外乡人对一个山里女孩这么细致入微,这么体贴用心的,太不真实,难道是……

两个男子换了个坐位,坐到了坤叔与隆吉红的对面,仔细地盯着他俩看,想瞧出点什么来,越瞧越担心。他们找来两个当地的湘西人耳语了一会。趁坤叔不注意时,其中一个湘西人用当地土话悄悄问隆吉红:“小妹,你到哪去?”
“我跟我伯伯去他家。” 
“你认识他吗?”
“认识。”
“你不要跟他去。”
隆吉红不知怎么回答,没说话。

在乘客进站前,其中一个穿文化衫的男子还使劲朝隆吉红使眼色,示意她出去一下,他有话要与她说。隆吉红不知所措,没有理会他,心里很害怕,也没对坤叔说。

晚上9时整,坤叔与隆吉红登上了N735次经怀化去长沙的列车。在4号车厢43号和44号座位落坐后没多久,隆吉红又看到了那个与她说话的湘西人,站在四号和三号车厢交接处,用眼角余光瞧着坤叔与隆吉红,偶尔与她的目光相撞,让她好不紧张。

而相邻42号和48号座位上,分别坐着一个60多岁的老人及一个50多岁的男子,他们从坤叔与隆吉红一上车就盯着他俩看,更是让隆吉红心里发毛。外面可真复杂呀!今天是怎么回事呀?她十分纳闷和不安。
坤叔则一边安置着隆吉红,一边说个不停,告诉隆吉红火车是怎么回事,火车是不等人的,火车上怎样上厕所等等。
火车开动没多久,42号座位上那个老人问坤叔:“你是不是张坤?”“是啊。”那位老人立即激动地站起来,紧握着坤叔的手说:“ 
一见你就觉得你特别面熟,后来想起你不就是坤叔吗。”

原来,这个老人是原凤凰县南华小学的校长,名叫常秀炳,已退休几年了,此次乘735次去长沙。他任校长时,坤叔就在南华小学资助孩子。现在在凤凰县一中读书毛正霞和毛正群姐妹,当年就是在南华小学读书时开始接受“坤叔助学团队”资助的。退休后,老常又在电视、报纸上经常看到坤叔在凤凰助学的事迹,也经常听周围的人说起坤叔在凤凰的故事,没想到今天在火车上又碰上了坤叔。

这时,48号座位上那个50多岁的男子也站起来,握住了坤叔的另一只手,兴奋地说:“我在电视上多次看到过你,你真了不起。为了读不起书的穷孩子,你太辛苦了。你从街上把那个擦鞋女孩送到学校,给我的印象太深刻了。”这位男子是湘乡市城关镇人,叫王泽良,乘735次回湘乡。

接着三个人就热烈地说起了坤叔与毛正霞、毛正群姐妹及那个擦鞋女孩的故事。坤叔从袋里拿出三双手工精心制作的毛线拖鞋对常秀炳说,这就是今天我从凤凰来吉首前,毛正霞、毛正群姐妹送给我,还有她们的资助者杨国泰及李树仁的。他用脚试穿了一下那双最大的,张嘴笑得好舒心。

坤叔又告诉王泽良,三年前那个从街上捡回学校的女孩叫杨霞,现在已经初中毕业,考上了湖南第一师范五年制大专。因为她要征求资助人许艳梅的意见,错过了该校7月31日的正式录取时间。这次他把身边这个女孩送到怀化安排好后,后天就要去长沙找湖南第一师范,要求该校补录杨霞。

坤叔说当时在街上第一次见到杨霞在擦鞋时,她是12岁,王泽良马上纠正:“是13岁。坤叔“哦”了一下:“对,是13岁,她现在16岁。”
旁边的乘客听到坤叔将擦鞋女变成大学生的故事,都吹嘘不已。
那个一直站在车厢交接处的湘西男子看到听到这一切,悄悄地走了,去卧铺车厢找那两个穿文化衫的男子去了。他们再也没有出现。

到这时,隆吉红才将前面让她害怕的一幕幕告诉坤叔。坤叔笑着对她说:“你不要怕,他们都是好人,是怕我拐卖了你。你要在心里谢谢他们才对。在如今的风气下,他们这么考虑是正常的。我们两个看上去像什么啊?”说罢他又哈哈大笑。

8月8日,坤叔将隆吉红安排进了怀化商业学校,又给她买好了被子、脸盆、牙膏等生活用品。当晚,在怀化火车站广场,隆吉红送坤叔乘火车前往长沙处理杨霞升学的事,分手时她泣不成声,坤叔的眼泪也跟着止不住地淌。
8月10日上午,坤叔到湖南第一师范顺利地解决了杨霞入学的问题。两天安排好两个孩子升学,他心里高兴极了。

从湖南第一师范出来,离晚上10时回东莞的火车还有相当长一段时间,他买上一袋面包,一瓶矿泉水,背着他那个黑色的、拉链已经坏了的大旅行包,到湘江风光带找了一个阴凉处,美美地睡了一觉,好多天没清静地休息了。
像这样在旅途中被人认出,说上一段“坤叔的故事”的场景,在坤叔的凤凰行中不知出现过多少回。

2005年8月7日下午,同样是坤叔第二十九次凤凰行,在阿拉营镇的黄丝桥古城前,几名在那里拉客的村妇一下就认出了曾在电视里感动整个凤凰的坤叔和杨霞,拉住他们欢快地说个不停。当坤叔告诉她们杨霞已是大学生时,她们都不住地咂嘴惊叹。

2005年6月13日,坤叔第二十八次凤凰行,在吉首下火车后,赶到吉首市团结西路边城广场家润多超市,购买了1000多元凤梨酥等糖果,将在以后几天里分送给各地的孩子,这是他每次来凤凰的“固定节目”。上午8时40分左右,该超市食品区促销员韩仲群一眼就认出了正在选购糖果的坤叔,赶忙对旁边的工作人员说:“看,看,他就是那个在凤凰助学的东莞人坤叔。”她靠近坤叔有点难过地低声说:“我不是老板,我要是就降价给你,或者不要你的钱。”

2005年6月13日至15日,从吉首到凤凰县城,从县城到乡镇村寨,一路上不时有加油站的员工,集市上卖红薯的大妈和酒店老板等认出这个背有点驼的老头就是那个叫“希望工程”的坤叔,纷纷给他端茶递烟以示敬佩。

凤凰一中的毛正霞回忆,一次坤叔带他们去凤凰街上吃夜宵,大排档的老板认出了他,引得那位当街卖唱的盲人一定要免费给他唱歌,一连唱了好几遍《爱的奉献》。

是的,在凤凰31个乡镇的38万人口中,早已家喻户晓的“坤叔”,代表着一种熟悉,一种亲切,一种敬意和一种感动。坤叔的名字,让湖南人感动,为湘西人熟悉,受凤凰人崇敬,令东莞人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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