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流着泪爱上凤凰

 

 

章节简介:
“爸爸去世时,我只有五岁,家里没有他的照片,现在我连他的长相也记不清楚了,仅知道他的名字。五年的父女之情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消逝了,仿佛我没有过父爱。当你用宽大而又温暖的手握着我一起照相时,我百感交集,多想叫您一声‘爸爸’。” 

第一节 走“邻居”要一天

新西兰著名作家、诗人,伟大的国际主义战士路易·艾黎(Rewi 
Alley,1897-1987年)曾经说过,中国有两个最美丽的小城,福建长汀和湖南凤凰。地处湘西边陲的凤凰古朴清丽,人杰地灵,中华民国第一任总理熊希龄、“中国乡土文学之父”沈从文和“鬼才”画家黄永玉都从清婉的沱江两岸走向世界。这是旅游者眼中钟灵毓秀的“国宝(国家历史文化名城)”凤凰。

汽车从谷腰开始走“之”字路爬山,晃来荡去骨头都要散了才爬上了山顶,谷底如练的涧流已纤细得有点缥缈,谷腰公路上的人也只有米粒般大,谷对面的山还是那座,只是在原地爬升。坤叔说,在这山里经常是这样子,这座山上的山民一大早朝对面山上的“邻居”喊话,说已出发到他家去吃饭,“邻居”准备的不是早餐而是晚餐,因为当这个山民走过去时,天已黑了。在这样的莽莽山峦间,经济发展严重滞后,至少有近万名孩子因贫困面临失学。这是助学者眼中穷山恶水的“国贫(国家重点扶持贫困县)”凤凰。

2005年6月13日,坤叔第二十八次凤凰行。在吉首下了N702次列车后,换乘汽车离开吉首市,沿209国道在凤凰县三拱桥乡时右拐进入曲折不平的狭窄县道,在一个叫“大峡谷”和“象鼻崖”的地方开始爬山。

大峡谷谷底铺着一条绿宝石一样的涧流,象鼻崖“鼻根”处还高挂着一个落差近百米的瀑布,这谷和崖是藏在深山中不为人知的两处奇景。坤叔一路如数家珍般做着同行者的导游,那珍爱的眼神,得意的语调,让人恍惚感到他是一个在这山里住了一辈子的山民,他的血脉,他的生命已浑然溶入了这一方高山流水。

爬了这么久的山,习惯性地以为上了山后就是下山,然而却一直不见汽车下坡,而是一个劲地向山深处平驰而去,山深处照样有田地、庄稼、人家和炊烟,这才明白地势在这里已大大抬升了一级。坤叔说大家已登上了云贵高原东麓台地。

山上只长石头不长树木,在坡崖间的旮旯里,零星分布着的一丘丘用石头苦心垒围而成的狭长水田。山下的早稻都快黄了,而山上的水田中,山民们正在耕种,因海拔高气温低,这里只能种一季。山上耕地稀缺,有的地方只能将玉米、高梁、烟草等作物种在石头缝中。靠山吃山的山民的收成少得可怜,加上交通极其不便,大山里的贫穷是很自然的了。

10时30分前后,在禾库镇吉云希望小学附近的公路边,冒出了一群群穿着拖鞋或打赤脚小学生,几乎个个都面黄肌瘦,身材矮小,皮肤黝黑,明显营养不良。一问,方知他们是刚吃完早餐去上学。原来山里学校的作息时间与山外有别,这里的小学从上午11时左右到下午4时左右上课,学生一天只吃两顿饭,不吃午餐。

在这人烟稀少的大山中,大多数孩子离校远,无车可乘,即使有车也无钱坐,全靠走路,翻山越岭淌溪过涧,走一两个多小时是很平常的事。因无法早到校,而学校又没条件提供午餐,所以一般都只能吃两顿,而学校也相应制定了作息时间。

6月13日正逢腊尔山镇赶集,从两林乡至腊尔山镇尘土飞扬的土公路两旁,人们肩挑、手提、背背着自家饲养的牲畜,田地里收获的蔬菜、水果,及手工编扎的扫帚、箩筐等,成群结队涌向腊尔山镇。不少妇女和女孩都穿着蓝底白纹的苗族服饰,烈日底下一个个汗流浃背。不时有一辆辆无牌无证的农用汽车和拖拉机摇晃着轰隆而过,包括驾驶室顶上在内,车上凡能站、能蹲、能挂、能吊人的任何地方都没被放过,密密匝匝粘满了人,挤满了货,看得坤叔一行胆战心惊。

“严禁三层式、插笋式、吊挂式运输”,坤叔解释这条当地交警扯挂在腊尔山镇的标语说:“三层式”是在农用车或拖拉机车厢里分三层,底层装牲畜,中间装货,上层装人,三层各用木板隔开;“插笋式”即人像竹笋一样见缝插针;身躯悬空,仅用手和脚吊挂在车上叫“吊挂式”。

坤叔感慨,正是因为这种不要命的“特色运输”,山里的车祸特别多,不死即伤,而伤者又无钱治疗,大多要么不治死亡,要么残废。在“坤叔助学团队”资助的孩子中,有不少就是因为父亲遇车祸死亡或残废后,母亲不堪生活重压抛下孩子或改嫁,或出走,使孩子陷入生存危机,念书更是成了一种奢望。



第二节 意外的凤凰缘

坤叔与凤凰结缘源于一个东莞籍凤凰作家杨双奇。杨双奇与坤叔第一次见面,对坤叔极其失望。

1998年初夏,因在报纸和电视上久闻坤叔大名,杨双奇找到坤叔。之前凤凰一中校长王嘉荣给了杨双奇一份11名面临辍学和已经辍学的初一优秀贫困生名单,请其帮忙到经济发达的东莞寻求资助者。杨双奇找过几个很有实力的老板,均无结果,那份名单在他的办公桌上已压了一年。他抱着试一试的心理联系上了坤叔。
那天杨双奇到坤叔的天海大厦时已是中午,聊了几句坤叔就说请他吃饭,结果一顿饭吃得他很压抑,饭还没吃完,希望早没了。

当时天气很热,他们走路去了一个连小老板都不去的,那种二三十元钱可解决问题的路边小店,随意点了几个菜,马马虎虎就吃完了。杨双奇的心凉了。此前他找的那些大老板,总是请他上星级酒店吃海鲜,一碗小小的鱼翅,两口三口就吃掉了一个凤凰孩子一个学期的学费,但他们仍没有认捐那11个孩子。平时杨双奇就比较朴素,但他发现坤叔所穿衣服至少比他的还要便宜一半。坤叔根本不像个大老板,不可能有实力捐助11个学生。 

但既然来了,杨双奇还是向坤叔提出了捐助的事,坤叔的犹豫更加让他确信了自己的判断。
饭后,坤叔说送杨双奇回去,叫来他的一个工人骑一辆嘉陵摩托车来。杨双奇瞪大了眼睛,就用这个送!

送到半路,那个工人停下来,杨双奇说还没到,那个工人说今天董事长病了,他在走路回去。“他自己也没车?”“他有什么车,天天都是我送他上下班的。”杨双奇心里乱作一团,赶紧下车要他打转去送董事长。
回到家,杨双奇想这次肯定是白谈了,就把此事丢到了脑后。 
没想到三天后,坤叔给杨双奇打电话:“我叫张雄平来找你。你带上同学们的学费,到凤凰看他们去。”一时杨双奇还没明白过来。

没多久,张雄平就骑摩托车将11个孩子一个学期的学费4400元送了过来。杨双奇认识张雄平,他是广州粤剧院的名丑,红线女的关门弟子。杨双奇还认为坤叔是个粤剧发烧友呢,后来才知道他是张雄平的爸。 


那时,坤叔的天海实业发展有限公司因建天海大厦尚背着600多万元的债务,每个月光付银行利息都是数十万元,这就是他当时犹豫不决的原因。
事情就这样在完全意外之中搞定了,而且后来坤叔在凤凰助学一发不可收拾,同样完全出乎的杨双奇的意外。



第三节 孩子太穷 性情太好


第一笔学费到凤凰后,坤叔很快收到了凤凰一中11名初二孩子的来信。在流着泪给孩子们回信时,坤叔的心已牢牢地被那遥远山区的孩子们给吸引住了。在一辈子的乐善好施和10余年的助学生涯中,他从未被如此吸引和感动过。
禾库镇帮增村龙秋梅第一个给坤叔写信:“我有个同学叫龙花云,比我更穷,学习成绩比我好,您能不能把我的名额转给她。” 
坤叔见信后立即回信:“不需要转给她,再增加一个名额就行了。” 
不久,张坤又收到板畈乡板畈村龙香妹的信:“我有个同学,在她5岁时父亲遇车祸去世,母亲带着她和两个弟弟,生活非常艰苦,她决定不念书了,我想把我的名额让给那个同学。”

跟龙秋梅述说龙花云的境况一样,龙香妹同学为了让坤叔知道杨志花面临的困难,用了很大的篇幅,写得详细、热切、极富真情,以至坤叔信还未看完,就流着泪马上派人给杨志花汇去了800元学费和生活费,而忘了征求学校的意见。就这样,坤叔在凤凰资助的第一批学生由11个增加到了13个。

在10多年的助学生涯中,曾有被资助的学生甚至学生家庭不断向坤叔提出要求,在凤凰这种情况不仅从未发生,而且不少学生总是先想到了比自己更困难的同学,并极力推让,这是他以前从没见过的。不可能有人教过他们这样做,这是天性。凤凰孩子这种让人想像不到的豁达和硬气,一次又一次让坤叔大为感动,他常对身边的人说,凤凰的这些孩子太穷了,可性情却是太好了。


谢谢你对我极大的资助,您的大恩大德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当我颤抖的双手接到那装着400元钱的信封时,我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努力地说了声“谢谢!”。此刻,我的双眼湿润模糊起来,泪水不听使唤地顺着面颊淌落,嘶哑的哭声划破了室内的寂静。

我出生在一个贫穷的农家。我家坐落在偏僻落后、土地荒芜、人烟稀少的板畔乡,家中有白发苍苍的爷爷奶奶,老实忠厚的爸爸妈妈和我们几姐妹们。全家仅靠着父母两人每日早出晚归种田度日,勉强维持生活。后来田地干旱,年年收成不好,饥饿威胁着我们全家,几乎揭不开锅,瘦弱多病的爷爷奶奶跟着一起受苦。

爸爸被迫带着我们一家大小离开乡土,到城里谋生。由于乡下人没文化,只有干苦工,父母拖着沉甸甸的煤球来供养我们几姐妹上学,没日没夜的做工,天气再热也不放下。冬天,特别是雪天,有大风的时候,叫他们休息一下,爸爸总说:“出去攒钱总比在家里呆着好。”他们就这样日复日,年复年地干着,现在也积劳成疾。家里的生活可想而知,盐油也难得好好的吃上一顿。

多少年来,我们几姐妹一直面临着哪天会失学的危机。为了减轻爸妈的负担,为了能够继续上学,每到假期,我们就去打工攒点钱,给人家做保姆,在饭店当助工或到菜场卖菜。每逢一个假期过后,我们总是带着一身疲惫,用长满茧子的小手捧着沉甸甸的几十块钱,颤抖地送给爸爸妈妈时,爸爸总是伤心地掉泪,妈妈总是不停地抚摸着我们的小手。

我们喜欢学习,每天回到家里,大家就挤在一张小小的桌子上,在微弱的煤油灯光下写呀写呀,非常勤奋刻苦。经过我们的努力,成绩也很好,从小学到现在,我和姐姐都担任一班之长,每年都被评为三好学生、优秀班干部。当我们手捧着一大堆奖品,那是我们全家最高兴的时候。

本来这个学期我已失学。由于做工过度疲劳,爸爸患上了支气管炎,往后的生活更难熬,看着这种情况,我无可奈何放下了书本,天天上山打柴。每当我背着一捆柴坐在石块上休息时,望着山下的一所学校,我哭了,我想上学。时间过得真快,开学后四个星期过去了,而我还在忙碌地劳动。

一天班主任来我家,叫我去上学,学费可以迟些交。听了这话,我高兴万分,作为一班之长的我又可以放下柴刀,回到同学们的身边,回到等待我已久的课本身边。就这样半个学期已过我才踏入教室。
从此每晚在灯下忙到一两点钟,赶功课,拼搏我的爱好——画画,然后带着一身疲惫依依不舍离开书桌。

每当我快入睡的时候,我就会想起大姐,她也许还在别人家洗衣,拖地,要不就在灯下紧张地复习。我时时想到她就哭。上初三的她一边给人家当小保姆,一边上学,加上现在已临毕业考试没几天了,她的任务更多更重。
是您给了我人间最诚挚最温暖的爱,是您给了我上学的机会,也是您抚平了我幼小心灵上的创伤。


这是凤凰一中的麻仙燕于1999年5月21日晚写给坤叔的一封信。在坤叔资助的孩子中,凤凰孩子的这些信是写得最好的,每封信都展示了一个纯真无邪的世界,一份在艰难求学路上辛酸的期待,一种在恶劣生存状态下无力的抗争,平实自然,情真意挚,总是那么容易拉开坤叔泪水的闸门。

龙秋梅曾在给坤叔的一封寄中说,她不愿意叫他伯伯,因为怕这个称呼会使他变得比她父亲更苍老。感情的真挚,使坤叔在办公室里读信时泪留满面,以至让同事们感到莫名其妙,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坤叔在回信中说“让老人们自然愉快地老去吧!因为年轻人都已经长大了,可以放心了”,但此后坤叔与龙秋梅的通信中,落款由“张伯伯”变成了“张叔叔”。凤凰孩子开始都认为坤叔年轻,叫他“叔”,见面后才改叫“伯”,唯有龙秋梅一直称他为“叔”。

坤叔给孩子们的回信:“与你们不算长的交往中,我获得的比付出的多——还有什么比人世间的真情更宝贵的呢?能认识你们13位孩子,我太幸运了,从你们身上,我学了好多东西,特别是让我更深刻地体会到什么是人间的真情。在几百个称呼我“张伯伯”的孩子中,就数凤凰孩子的来信最让我感动,读了常使我这50多岁的汉子禁不住掉泪,以至一收到你们的信,我都要躲起来,不敢当众拆看。”

而凤凰孩子面对困境的不屈志向又总是让坤叔充满希望和动力。龙花云1999年6月6日在信中写道:“我以前上课总打不起精神,脑子里老有想不完的事,怕自己会中途辍学,因为在我们那个地方,时不时又有几个学生因读不起书而辍学。现在可好了,我不用再担心自己会被拒之校外了。谢谢您,张叔叔,我一定会加倍努力学习的。如今在我的家乡,落后封建思想仍很严重,譬如说,因为她是个女孩子,便从不让她跨进学校的大门。因为现在不再实行包分配,有些父母便时常催促子女休学去打工。我的小学同学几十人,现在仍继续上初中的已不足10人。再这样下去,我们这一代青少年不又变成“文盲”了吗?我想等我长大了,一定要改变这种旧面貌。张叔叔,您说我的愿望会实现吗?”

坤叔在给凤凰一中13位同学的回信中说出了他的欣慰:“的确,你们很优秀,很懂事,生活的艰难和环境的恶劣,锻炼了你们的意志。家乡的青山绿水,造就了你们大山般的胸怀和泉水般的清纯。我越来越坚信,你们今后会有出息的,我看到了希望。”

在相隔数千里的广东东莞和湖南凤凰,坤叔和尚未谋面的孩子们流着泪写着信,读着信。在哭过后笑过后,坤叔对自己说:我一定要到凤凰去,要去看看这些孩子,看看他们的家。凤凰那个地方,真是出人才啊!
2003年8月6日,坤叔在信中对龙秋梅说:“ 
我记得,我收到的第一封凤凰来信是你给我写的,令我好感动。是你们的真诚,造就了我的‘凤凰情结’,是你们一中的13位同学,让我认识凤凰,爱上凤凰,吸引着我在凤凰助学的路上走到今天。” 





第四节 多想叫您一声“爸爸”


尊敬的孙老师:
你好!
两年来,你对我的关心,我非常感谢,我记在心扉深处。

一岁时,我从死神手中逃出,才有幸见到美好的今天。因从小家庭困难,条件差,缺少营养,导致9月27日至10月1日大量流鼻血。28日夜熄灯铃后,血大量流出,久久不停,于是龙香妹和我去校医务室。寝室管理员说医务室值班的是学生,不会治疗,但恰好那时候鼻血停止了。我以为我15岁的生命到此结束(这个假期,我有个哥哥发烧流鼻血离开了人间),悲伤中也有一种解脱,假如我真的离开了你们,就完全摆脱了人生的种种痛苦……不过,我现在病已经好了,不必再担心了。

我认为自己太软弱无能,不能帮助母亲承担家庭责任。我心里太复杂,夜里睡眠不安,一入睡就做噩梦,学习成绩也在下降,化学两次考试都只得了七八十分。我不知道怎样度过这最后一年。

孙老师,我妈妈做生意挣了一点点钱,但总是不够用。这次我拿70元做生活费,妈妈只剩20元做生意,她不知要向哪一家借钱,也不知哪一家会借给她。借不到钱,妈妈如何赶场?如果身份互换,我来当妈,我肯定会让女儿停学。看来只有等农历腊月妈妈卖了猪之后才能还清学费及借你的100元钱,孙老师,对不起你。
请原谅,请同意! 
你的学生 杨志花
1998年10月7日


这个杨志花,是坤叔在第一次到凤凰前心里最牵挂的孩子。她的同学龙香妹就是在无意之中看到了这封信后,满眼泪花地立即给坤叔写信,要求将自己的名额让给她,坤叔在接信后流着泪马上要人给她寄去了学费和生活费。

1983年出生在凤凰苗寨木里乡柳甄村的杨志花,5岁时父亲就因车祸去世,当年她的小弟才9个月,因发烧没及时救治成了脑瘫,到三岁时才会吃东西,到现在仍只有几岁孩子的智力。父亲死后,一家五口人生活的重担全落在母亲肩上。

在凤凰很多这样父亲去世的家庭中,母亲都支撑不了多久,最后在自顾不暇的巨大生存压力下,抛下孩子改嫁或出走,让孩子成了“有母孤儿”。但杨志花的妈没有,她一直挺了下来,从这方面说杨志花和两个弟弟又是幸运的。后来坤叔因此一直感叹杨母了不起,说她是一位“伟大的母亲”。

很早就懂事了的杨志花,不知偷偷为母亲的过度操劳流过多少泪。她后来在给坤叔的信中这样说:“6月11日从学校回家那天,妈妈从凤凰买了一些肉菜,准备明天请人帮插。第二天凌晨3点多钟,妈妈就摸黑去拔秧苗,天亮后,又去田里洒肥料,然后一直忙到下午6点钟。夜晚,妈妈说明天要去银珍家帮忙,她爸爸帮我家犁田耽误了农活。夜里醒来时,已不见妈妈身影,我只有痛苦,只有哭泣。有一天,我和妈妈去山江赶场,帮她做生意。到了集市,七八个做生意的妇女已先到了,一见车子来,她们就跑过去,车没还有停下来,就扶着车身跑,手脚快的就上了车厢,可以说是抢货。她们抢得如此厉害,我只有眼睁睁的看着。她们是收田螺、药材、油菜籽。妈妈已经够辛苦了,我不忍心再依靠她。”

尽管这位坚强的苗族妈妈这样没日没夜地干活,但在贫困的凤凰农村,一个瘦弱的女人实在是养活不了三个孩子。无奈之下,杨志花的大弟小学毕业后,就到浙江、福建等地打工。杨志花上小学时,学费就靠母亲到信用社贷款,多年来一直没还上的贷款把一家人压得心神不宁。

杨志花虽家贫,心态却宁静平和,跟人接触,从来没听到她埋怨过命运对自己的不公。在本来就重男轻女的苗寨,在这样的家庭里,能勉强在学校上学,她已很知足了。

1997年,杨志花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县城的凤凰一中,家和学校之间有几十公里,中间要翻几座高山。她没有车费,来回靠一双脚,一个月只能回家一次。她在校住宿,省吃俭用,一个月的生活费只用100元。即使这样少的支出,每次回到家里,到她要回学校的时候,母亲都拿不出来。

1998年9月,初二第一个学期开学,杨志花不仅欠着学费,第一个月就交不上生活费。来上学前,杨志花和母亲把家里搜刮了个底朝天,背了一箩筐钱到学校交生活费,全是分币角票。因钱不够,总共才20余元钱,而且太难数,收费的人拒收她的钱,还把她数落了一通。

学费可欠着,生活费不交可连饭都没吃。杨志花不忍再向母亲开口,想到了休学,但实在又对自己狠不下心。在经过数天的思想斗争后,腼腆内向的她终于鼓足勇气向班主任孙老师借了100元钱,承诺国庆节后还。

国庆放假杨志花回到家时,母亲的口袋里那一大堆钱才90元。母亲说70元给她做生活费,剩下20元做生意,杨志花不敢要,母亲做的全是卖苦力的利润最低的最小的生意,20元钱作本不是让母亲在白流血汗吗?

唯一承载着杨志花希望与梦想的就是上学,但这样是撑不下去的,她又想到了休学。然而只要脑中一闪出“休学”这两个字,她就觉得自己几乎要窒息,只有赶紧跑到一个没人的角落痛哭一场,才能让自己平缓下来。
10月7日的下午,杨志花坐在屋子后面的菜园里,含泪给孙老师写了那封信,她要再作抗争。

幸运的是,她的同学龙香妹偶然看到了这封信,一样的贫困共同的心境,让这个同样面临辍学的女孩泣不成声,她信都没看完就提笔给刚刚资助自己的坤叔写信,要求将自己的名额让给杨志花。
坤叔第一次到凤凰一中看望同学时,一下车就迫不及待地问:“杨志花来了吗?”
不善言辞的杨志花双眼低垂,细细地,小心地说:“张伯伯,我家里实在是太穷了,我没有什么来报答你们。” 
看着这位羞涩的苗族女孩,坤叔一时无语,不知说什么好。良久,他有点凝重地说:“好好读书,长大成才,就是对我们最好的报答。”
此时杨志花的眼里早已蓄满泪水。

坤叔还到杨志花家里,掏钱把她母亲欠着的1400元学费贷款给还了。此后8年间,坤叔先后6次到了杨志花家,陆续送去了棉被、呢子大衣和腊肉等。每一次告别时,杨母都会放一大串鞭炮送行。这是苗族人的习惯:幸福而荣耀地向全村的人宣告,今天自己家里有贵宾临门。杨母有一次一见面就对坤叔说:“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张伯伯又来我家了。我醒过来好高兴,我说张伯伯才回去一个月,恐怕没这么快再来,没想到今天就来了。” 


等坤叔第一凤凰行回到东莞,就收到杨志花的来信:“爸爸去世时,我只有五岁,家里没有他的照片,现在我连他的长相也记不清楚了,仅知道他的名字。五年的父女之情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消逝了,仿佛我没有过父爱。当你用宽大而又温暖的手握着我一起照相时,我百感交集,多想叫您一声‘爸爸’。空闲的时候,望着满天的繁星和皎洁的月亮,我独自预测自己的未来。我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命苦的女孩,遇到您,就是遇到一个大救星。”
这封信还在路上,坤叔又已从东莞给她寄去了下一个学期的伙食费。

2003年,杨志花考取株洲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后,坤叔又给杨志花添置了手机,两人经常短信交流。因路途远,路费贵,家人从没到株洲来看过她,但坤叔每年至少要来看她两次。她就像盼父亲一样盼着坤叔来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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